那刀鋒冷利,從連雨年的眉骨掠過深邃的眼瞳,勾上他玉山似的鼻樑,再輕柔掃向芙蓉色的唇瓣,最後才沿著輪廓線條細細描摹一通,行雲流水如庖丁解牛,彷彿想剖開這張豔若桃李的姿容,去窺見別的一些什麼。
令他失望的是,他沒能在這副面孔下找到可解自己妄念的存在,哪怕只是一星半點的錯覺。
與此同時,連雨年覺察不對,抬眼與他對望一瞬,神情坦蕩。
任沈青池如何探究追查,面前這道清風朗月的身影也仍是那般陌生,僅有眉眼間的半分沆碭煙波略微似他苦尋的故人。
他們連口味都大相徑庭。
沈青池突然沒了興致,懶散地垂眼,翻開手邊案卷。
連雨年不知道他的心思,當然也無從反駁——自己並非口味清淡,也曾經無辣不歡涼熱不忌,只是後來由於身體原因吃不了腥辣罷了。
十四年歲月如梭,如今想來,他們真正交心的時刻其實不多。
彼此心潮湧動於暗海,連雨年和沈青池不動聲色,談起隔絕兩處的現實。
“盛名之下無虛士,丹先生向朕證明瞭你的能力,等到許鑒那邊整理完失蹤人口的卷宗,便可投入對妖蠱教的調查。”沈青池聲音淡淡。
“先生曾說凡間事凡間斷,非凡間事凡人無法插手。既然確定妖蠱教有異於常人的手段,那調查行動的重心需換一換——丹先生可有什麼建議?”
連雨年道:“建議不好說,草民倒是有個方向。”
沈青池微訝,而後展顏一笑:“說來聽聽。”
連雨年組織了一下語言:“昨日看到玄玉甕時,草民聽見了一首歌謠,很可能是組成那怪物的魂靈殘存的心念,依草民所見,應該指向了某個地點。”
沈青池點點下巴,擇青立刻為連雨年捧上紙筆。
連雨年放下茶杯,在紙上寫下歌詞,頓了頓,再在每一句詞旁邊補上曲譜。
沈青池一看就皺起眉頭:“這是京畿一帶最近流行起來的曲調風格,朕記得前些日子京中詭戲風靡,也與這首曲子相似。”
連雨年一愣:“詭戲?”
擇青及時解釋道:“詭戲是改編自市井志怪奇文的戲目,不講究詞曲格律,不拘泥於傳統韻調,以怪、奇、詭、譎為噱頭,是這兩年京中盛行的一種戲劇。”
哦,原來是在他“死”後才出現的新鮮玩意。
恐怖片嘛,這個他熟。
連雨年道:“東宮地下的屍體有不少死了四年甚至更久,但詭戲是近期才開始流行的,時間似乎對不上?”
“或許不是時間對不上,而是這種戲劇早已誕生在某個地方,只不過無人知曉。”沈青池認認真真打量紙張上的字跡,確認運筆字形皆普通和陌生,才把它遞給擇青,“去查查詭戲的發源地。”
擇青躬身退下。
此時,安和殿內只剩他們兩人。
沈青池端起半涼的茶,原本輕松的氛圍在他投向連雨年的一眼裡凝滯。
“丹先生,我們來談談昨日你從東宮帶走的那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