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認真思考了許久,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是掛很多白色的布,黑色的布,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那種嗎?”
“好多好多好吃的”竟然會成為小孩心裡對於葬禮的印象之一?
陸玄失笑,又覺得小孩心裡有這樣的印象不足為奇,畢竟他的年紀還小,不懂得什麼是生離死別,什麼是死亡。
但就是這樣的孩子,卻真正經歷了死亡。
陸玄想了想,又低聲問道:“待會兒我們去你家裡看看,但是你不能出聲,知道嗎?”
這次小孩沉默了,低聲道:“看到爸爸媽媽也不能出聲嗎?以前每次葬禮的時候,都能見到好多好多沒見過的人,奶奶說葬禮的時候,所有親人都會回來,現在我死了,爸爸媽媽是不是也回來了?”
陸玄聽著小孩的話,心裡多少有些酸澀,卻只是簡單點頭,應了一聲:“嗯。”
“那我能見到爸爸媽媽了,對不對?”小孩激動問道。
“以前見不到嗎?”陸玄問道。
這話問出,他又覺得自己多問了,小鎮上的人越來越少,大部分家庭父母都在外打工,他們需要養家餬口,不得不在外面辛苦工作,於是乎留下的只剩下老人兒童。
也有父母不願讓孩子成為留守兒童的,把孩子帶了出去,但這樣一來,家中就只剩下老人。
父母子女分開,這樣的配置並不稀奇,甚至可以稱得上常見,尋常到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
畢竟就算把孩子帶了出去,留在小鎮上的還有年邁的父母。
不是不帶,不是不想孝順,只是很多時候,人生總是生不由己,有些家庭把孩子帶出去已經費勁了心力,根本無暇顧及父母。
這種情況下,斥責的話自然說不出口。
小孩聽到陸玄的話,聲音更低:“我也想爸爸媽媽了。”
陸玄摸了摸小孩的頭,無奈鬆口,說道:“等只有你跟爸爸媽媽的時候,我帶你去見你爸爸媽媽,但是人很多的時候,不能出聲,知道嗎?”
小孩聽到這話,眼睛驀然睜大,顯然他的心情十分激動。
若是他還是尋常人,此時眼睛裡應該有激動的光亮,透過眼神就能看出他的激動。
但他已經是鬼,即使是激動時,他的眼神並無法完全表達出他的情緒。
“謝謝哥哥,我現在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了呢!”說完,小孩又道,“我要告訴爸爸媽媽,我會用成語啦,迫不及待,迫不及待,迫不及待……”
只是一個“迫不及待”,小孩就碎碎唸了許多遍,一邊說著,也沒忘記指路,只要陸玄抱著他走一會兒,他就要激動喊兩聲:“對對,就是那裡!”
陸玄一開始聽到的時候,還以為已經到了,聽的多了,他反而有些哭笑不得,這些話就是小孩兀自興奮而已,只要大體的路沒走錯,隨便轉個彎他都能激動一次。
直到他聽到了哀樂聲。
這年頭,雖然有些地方的哀樂總是瞎來,甚至有地方喪禮上吹吹打打的的節奏怎麼聽都不對勁,仔細一聽才發現那曲調竟然是流行歌曲,但即便是流行歌曲,喪禮的氛圍也可以從樂器中表現出來。
鑼鼓、二胡、嗩吶,除非是歡快的流行歌曲,一般溫和的曲調在這些樂器的演奏中,總能讓人感覺到幾分哀傷。
越往近處走,傳到耳邊的哀樂聲也越來越響,小孩的聲音卻逐漸低了下去。
陸玄撫了撫小孩的頭,低聲道:“靠我肩上,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
“嗯。”小孩應了一聲,乖巧地靠在陸玄肩上。
這麼一靠,蓋在他身上的衣服帽兜就壓了下去,連臉都露不出來,也能稍微隔絕一些聲音。
與此同時,陸玄也看到了正在舉辦喪禮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