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塞進去的。”得意洋洋之色。
魏逐風的眼睛在困惑不解時常常顯得很沉靜,好像永遠不會說出一句謊言。他咬了下舌尖,不動聲色地按住肩膀:“原本包紮好的,被貓踩著了,又重新包了一遍。就是麻煩穆山主的照拂,如果有人在旁時時照顧不曾擅離職守的話,原本不該讓她如此費心的。”
陸揚眨了下眼,開始慌了。
他支支吾吾想掀衣服又不敢掀:“真踩著了嗎?”
魏逐風內斂地點了下頭。
“我,我,要不再給我看看,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是——”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完,手裡被遞上了一盞飄燈,倉皇間他壓根沒留意一隻手匆匆放在他的腰間,不輕不重地朝前帶了下。
陸揚被推向前,匆匆回頭,見到魏逐風示意他走。
這一眼安靜沉穩,落在陸揚眼裡卻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頭腦中開始急速風暴,握著燈把的掌心摩挲了幾下,走上了幾步,不知不覺另分了點神,用不用提燈的另一隻手輕輕扶在了耳廓邊。
像傾聽,也像隔聲。
驅逐與挽留並行,漫天風雪、飄紙、發喪時的鑼鼓聲像被一張透明的屏障牢牢阻絕,雨點敲擊在壁上,模糊而邈遠,聽不清道不明,再也近不了他的身。
他想轉頭告知這個驚喜的發現,被寬大而有力的掌心扶正回來:“好好走路,專心走路。”
每一步都踏在前人的腳印上,只要每個痕跡都能嚴絲合縫,亦步亦趨,數完這些腳印,很快就能到家了。
他是一個志在必得的獵人,風餐露宿在所不惜,專心致志地驅趕著唯一的獵物。
於是陸揚握緊了他的燈。
他還是決定要為自己辯白一下。
“那日,穆如南告訴了我,我的銀子和地契在哪,我說統統換成現銀就行,她說需得我親自到場查驗數目,簽名畫押。適逢魏潛雲那個王八蛋,不是,你兄長上山,見到我和你在一起多有不便,就順勢避了避。沒來得及與你說,抱歉。”
他把抱歉含在嘴裡滾了三遍,愈發覺得誠懇,無意識地晃動著手臂,細長的燈鏈來來回回輕柔地晃蕩在膝蓋邊,又重複了一遍。
但是他沒想到魏逐風只是慢條斯理地問:“為什麼不便?”
“啊?”陸揚懵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問,“立場相悖,多年仇敵,若是打起來了不是讓你為難?”
背對的姿勢就是這點不好,他完完全全看不見魏逐風的表情,甚至判斷不出他這般問話,是試探還是真的惱火。
“這麼說,是為了我?”
陸揚耳邊的痂漸漸浮上了一陣酥麻的癢意,他鎮定道:“是。”
“不是為了什麼承諾?未兌現的,問心有愧的。像什麼……”魏逐風不經意地說,“治世以文,戡亂以武,敕命於戲,威振夷狄。”
陸揚先是尷尬地撓了撓頭,繼而神采飛揚地戲謔:“他連這個都告訴你?酒喝多了吧。”
這倒一點不假。這故事實在是魏潛雲醉得不成人形,才當笑話說的。而聽這件往事時,連魏逐風都還不認識陸揚。
他神情不大好看,咳嗽一聲,只警告道:“你別管。”
十年前雪下得很大,積雪堵住了回城的路,北朝太子與陸揚只好暫時休戰,借道書院。
當晚不知是誰先拿出的酒,先是酩酊大醉,眼中迷離,而後談論古今,暢所欲言。
有些人天生不合拍,魏潛雲煩他聖母,他嫌對面下作,都喝成這樣還是始終聊不到一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