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昀手中不知哪裡撿的木棍和方鐸隨身佩戴的劍,面對活傀人們的毫無章法的攻勢,並不反擊,只是一昧防守。
方鐸表情無比沉重:“失蹤的人果然都被你抓走了,還全部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萬死難辭!”
“死?”姜修玲聽見了什麼有趣的,捂嘴笑個不停,“我已經死過好多次了,死對我來說,沒什麼可怕的。你們還是好好想一想,怎麼脫身救下這個快死的小姑娘吧。”
這話無疑讓從進入之後就面色鐵青到現在的林疏昀臉色更難看,他看得清楚,莫祈君快被符文折磨到極限了,如果再不出手,她必然要遭受不可逆轉的傷害。
“哎喲,看你們兩個這麼努力地一路殺下來,就為了救她,我還真是羨慕啊,倘若當時也有人願意這樣義無反顧地站在我這邊,我也許就不會下那麼重的殺手了。”
她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一方,說得冠冕堂皇,卻處處透著虛偽與無恥,讓人恨得牙癢癢卻無法懲治。
然她所言的“有人”,多半和其他人也沒有任何關系,她想要的支援,只有那一個人。
“史前輩沒有放棄過你。”
理清這種情感後,方鐸一手持劍擋住活傀人又長又尖銳的指甲,另一手將離開前從那間屋子收起的石塊和記事冊高舉了起來。
“她一直留著刻有你名字的石頭,這本冊子裡記載了她被丈夫哄騙才致使你的事被全村人知道,也是她的丈夫哄騙她取你的血為藥引,而並非整顆心髒。”
聲線平穩有力,內容簡明扼要,姜修玲的笑容僵在臉上,見他把兩樣東西用力一拋,連忙伸出手接下。
她小心翼翼撫摸著石頭粗糙的表面,又從懷中取出另一個形狀大小相仿的,上面刻著“蓮”字的石子,一併握在手裡,扣在心髒跳動的位置,思緒遠飄到了不知何方,真切地感受一切情緒。
就在其他人都以為她要住手時,她卻回過神,目光一變,記事冊一頁不翻,字句像是冰疙瘩砸在地面破裂:“虛偽的女人,腦子裡只有男人,裝什麼姐妹情深的戲碼,她若信賴我多過她的丈夫,又怎麼會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蒙騙!”
她的言語在盡量保持漠然,藏於眼眶底下的紅卻暴露了她的真實心境,“什麼記事冊,什麼石頭,隨隨便便都能偽造的東西也敢拿出來和我耍小聰明?”
“我不想和你們廢話了,趕緊束手就擒,乖乖上路吧。”姜修玲準備再度搖晃手中鈴鐺,卻遽然被身後的一隻手搶走,往旁邊扔去。
方鐸十分敏銳,一記掃堂腿踢倒眼前那人,從堪堪能經過的間距中滑出取,又接力翻身三兩下到了鈴鐺處,拿起扔到了林疏昀所在方位,林疏昀長臂一伸,接住了鈴鐺,用和姜修玲截然不同的手法搖晃。
鈴音不似原來的怪調,而是輕靈透耳,六七個傀人的攻擊性褪去,木楞地站樁在原地,表情呆滯,十分安靜。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了一句:“小玲。”
姜修玲生硬地轉頭,發現撥浪鼓被扔在座位上,而史可蓮站在那裡,蒼老的眼複雜地望向她,那是僅憑兩三個詞語形容不出來的情緒。
“你”
“小玲,是我對不起你。”她不知道為何清醒了過來,也許是這一系列的言語,也許是那顆石頭和那本冊子,總歸她眼中有了少許清明。
“你全都、想起來了?”比起手中的鈴鐺丟掉,姜修玲更在乎史可蓮的清醒,在那熟悉而疏離的眼神中,她大笑起來,笑容苦澀無比,越是笑得張狂,就越是把晶瑩框在眼裡不讓落下。
趁此時機,林疏昀立刻趕至祭祀的邊上,第一個動作就是取走鈴鐺,破壞莫祈君身下的符文,方鐸則長劍一指擋在前後兩方的中間,以防姜修玲再做出什麼不好的舉動。
但姜修玲什麼都沒做,她只是雙手發抖,死死盯著史可蓮,恨不得流出血淚,史可蓮相比她則穩定不少,枯枝的聲音彷彿歷盡千帆,暗自神傷:“小玲,千錯萬錯皆是我的錯,也許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救你,我們不該有交集的。”
這話委實刺人了,姜修玲伸手直指她,呼吸紊亂,花了五秒才平複下來:“我們相處的時光那麼久,你就這麼風輕雲淡,一筆帶過了?”
“井大村的所有人,還有奚禾死在我眼前的一幕我永遠不會忘,你不該救我,讓我背上那麼多的性命,我太脆弱了,承受不住。”史可蓮佝僂著背脊,撫摸著胸口,從頭到腳只有痛苦。
“你受不住又如何?”姜修玲找回自己的平常語調,強迫扯出笑意,“你註定要以這樣的鬼樣子活下去,靠我而活,與我永遠相伴。”
史可蓮眼中已無生意,很輕地搖了搖頭:“就在這裡告別吧,小蓮,希望我們來生也不要遇見了。”
話音未落,她奔著方鐸沖去,方鐸的反應已是極快,幾乎立刻收起了劍,然而史可蓮不過是虛晃一下,她真正奔去的是伸直手臂木在那裡的活傀人。
多半是聽見了姜修玲先前的一番說辭,她把頭狠狠地撞在了最尖銳的一隻手上,力道之大,五指穿透哦她的腦瓜,濺射出血來。
姜修玲終於變了臉色:“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