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麼局?”莫祈君有種不祥的預兆。
也許是看她都這副田地了還如此有探究欲,“奚禾”解頤道:“你以為,這滿城的傀人,都是吃白飯的嗎?”
“滿城?”莫祈君瞪大眼睛,指望著自己聽錯了,“你,不是說人都躲起來了?”
“小姑娘,到現在了,你還相信我的口中有真話啊?真可愛。”“奚禾”忍俊不禁,“整座城都變成了祭壇,又如何能有幸存者呢?”她的表情何其無辜,言語卻歹毒如蛇蠍。
“除了我,這兒沒有活人。”
那口氣越是輕描淡寫,莫祈君就越是怒火中燒,低喝道:“你簡直喪心病狂!”
“我怎麼覺得你在誇我啊。”“奚禾”的表情沒有出現一絲崩裂,“很可惜,我的手段,不止於此。”
她晃了晃腳尖,雖然這個動作實在不該是她的實際年歲會做的出來的,但她也許早就習慣瞭如今這個年齡,一切舉動水到渠成,“趁我現在心情好,就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關系很好的姐妹,就稱她們為小玲和小蓮吧,小玲和小蓮因偶然而相遇,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她們還以為會永遠和對方在一起。”
“可是有一天,小蓮背叛了小玲,她要取小玲的心髒給自己的孩子當藥引,嘖,好殘忍啊!可憐的小玲好不容易掙脫束縛,反手殺了要動手的小蓮丈夫,這不是人之常情麼?然而這一幕恰好活回家的小蓮看到了,小蓮不反思自己的行為,反倒狠狠給了小玲一刀,然後帶著孩子逃走了。”
“奚禾”的語氣跌宕起伏,講故事的精彩程度不亞於說書先生。
但在她看似旁觀者的敘述之下,是嘴角硬要上揚,是眼中藏不住含恨。她直面莫祈君,很困惑地問道:“小姑娘,如果你是小玲,你會怎麼選?做個聖人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還是暗自謀劃,勢必要找到小蓮報仇?”
故事中的兩個角色指代實在太過明顯,莫祈君心中激起千層浪,卻抿唇無言。
“奚禾”的鼻息吐露笑意,自顧自往下說:“小玲當然不會放過小蓮,她順著線索找啊找啊,找了好多好多年,終於找到了已經抱上孫女的小蓮,小蓮雖然沒了丈夫,可是兒孫健全,十分幸福。小玲無法容忍她擁有這樣的幸福,用了計謀致使小蓮的兒子入獄,秋後問斬,小蓮不得不帶著孫女去往了那個基本上只有逃犯的上越城。”
“但這只是小玲計劃的開始。她寫下了一封信件,告訴小蓮自己重病纏身,時日無多,已經知錯,表達她對小蓮無窮的思念,希望小蓮能回村看看自己。”
“小蓮如今也算是家破人亡,可能是回憶起了小玲的好,可能是眷戀團聚的
溫暖,總之收拾好了東西,回到了離開已久的故鄉。”
說到這裡,“奚禾”控制不住地把一雙眼睛睜得老大,像要把眼珠子瞪出來般,這讓她本就帶有瘋狂的笑意更濃了些許:“你猜,小蓮看到了什麼?”
莫祈君知道光憑她的腦子,既便想出了非常恐怖的畫面,也絕對不及眼前這個惡鬼般女人變態程度的一半。
“她看到了一群半死不活,宛若行屍走肉的村民。”
“奚禾”的笑聲又細又尖,比鑽進腦子裡的爬蟲還要讓人頭皮發麻:“小玲告訴小蓮,他們變成如今這樣,都是因為小蓮,因為小蓮的自私,因為小蓮的背叛,因為小蓮想要的太多了。”
“小蓮感到萬分痛苦,但小玲依然覺得不夠,又當著小蓮的面,把她的孫女殺死了,看著小蓮崩潰到絕望的模樣,小玲感到無比的滿足。”
她說著,就像是所有畫面在眼前複現一般,陶醉而享受。
蒙在層層布帛裡的腦袋模糊又沉重,莫祈君費了好大勁才撕開一個口子:“你如此恨她,何不殺了她,反而要將她做成傀人?”
錐心一擊恍若晴天霹靂,“奚禾”先是失了神般愣住一剎,旋即面色一變,眼中滿是兇狠,歇斯底裡道:“死太輕鬆了,她憑什麼去死!她欠我的還沒還夠,誰允許她死了!”
這麼激動的一吼,身旁的老婦人被嚇了一跳,從她肩膀上直起身來,略有些手足無措。
溫度與重量一同離開,“奚禾”也反應過來,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複抬眸時,除了臉頰上的肌肉還有點顫抖,看不出剛才的失控。
她神態自若地幫老婦人把散落的頭發挽到耳後,語氣都輕柔不少:“小姑娘,你曉得做成傀人有一個硬性條件是什麼嗎?”
“傀人說到底,就是靠最後那點對世間的不捨與眷戀而得以複醒,自盡者沒了這種念想,自然也無法制成傀人。”“奚禾”攬著老婦人重新靠在自己肩頭,輕拍著她的肩膀,無關緊要道,“於是我利用全村所有將死之人的念想,才把小蓮換了回來。”
“可她什麼都忘了,只記得死前我說過的話,以及被我殺了的奚禾。”
“她依然崩潰,只想要奚禾,可笑,我怎麼會讓一個擋在我們中間的人回來?”姜修玲的情感不正常地扭曲,卻絲毫不自認,“她既然想要孫女陪在身邊,那我當她的孫女就好了,只不過一個與她年歲差不多的人,是當不了是孫女的,所以我又以上越城的人為祭,利用他們的生命力,還了我一個年輕的容顏。”
一切真相揭露出來的那刻,莫祈君仿若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中,除了感到一陣惡寒,什麼也無法形容。
如果說逐空的狂熱只是對自己,那此人的執念已經根深蒂固到另一個人的身上,並且如同寄生物一般在所有能夠呼吸的地方開滿畸形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