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昀瞥她一眼,眸中裝滿了無語凝噎:“你是人偶,不是戰車,你要是那麼厲害,我為什麼不直接拿你開道,還要在這裡絞盡腦汁?”
莫祈君一想也是,他要有這能耐,直接創造一個人偶軍團把山寨夷為平地也不是沒可能。
“那我需要如何做呢?”
“符咒這種東西,控制不住活人,但對於傀人而言,有很多都能用,先前為你安入至木之物時所用的叫做歸本溯源符,畫符以下皆回溯成最初形態,想掙脫根本不知道鎖匙在何處的鐵鏈,就需要利用這個符咒。”
林疏昀提前為她把符咒畫在了左肩上,整條左臂就失去了活性,待血跡幹涸之後穿上衣服,即便在水中也很難抹去。
水下的兩隻手被緊密拷在一起,莫祈君的右手拉住左手,向下猛地一扭,卡扣分開的聲音隱沒在水中,露出一截光禿禿的腕,直接從鐐銬處掙脫出來了,重新把脫離的手往回一扭,腕與掌又重新拼接回一體了,她側過頭,下巴隔著衣物,對著肩膀畫符處不停地磨蹭起來。
扭曲的動作看得逐空一愣一愣,朝著右手邊問:“林工匠,你表妹不是說有解鎖的辦法嗎?怎麼又發病了?”
林疏昀被泡得失溫,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道:“法師耐心等待便是。”
藉著水流的作用,擦掉符咒這一步比預計還要輕松,不多時,整隻左手就恢複了掌控。
莫祈君從衣服裡摸出被林疏昀特地又改造過一遍的匕首,反手繞後,來回使勁,好容易才磨開了了右手的鐐銬。
雙手釋放後,她沒時間喜悅,一鼓作氣往下潛,在汙水中睜不開眼睛,只能克服阻力伸手去探,未幾,抓到了帶著石塊的鏈條。
按照一貫的土辦法,她拼盡力氣一下一下地磨,幸好先前練箭的時候有意訓練過臂力,雖然不是那麼輕松,但也總歸是打磨開了。
即便不需要呼吸,但又黏膩又腥拍在臉上的觸感實在惡心,莫祈君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浮出水面,擦一擦臉後再重新潛下去。
發現她真的解開了手上的束縛,逐空顯然是有些震驚的。
“你這個表妹,到底有什麼本領?”看著原本還有人的地方空空如也,水面更是平靜的找不出一星半點兒痕跡,逐空啞聲呢喃著,又搖頭,“不對,應該說,她身上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問題自然沒有解答,他窮極一生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完全分開了鏈條和石塊後,莫祈君從水中出來,貼在身上的髒物讓她看起來像是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一樣,她沒時間管那麼多了,走到靠近林疏昀位置處入水,如魚般游到了他的身邊,解開他右手的鐐銬後,將匕首交給他。
“等會兒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他的聲音在耳畔悄然響起,她瞭然地點了下頭。
這麼長時間下來被水不停沖刷入鼻腔,不斷地嗆水嘔水,逐空的臉色比死了三天的魚肚皮還要白,眼珠快要向上翻,看起來是有點恍惚了。
在他要撅過去之時,莫祈君恰到好處地問:“法師,眼下是不是也該說一說逃出去的方法了?水牢的哪個地方有法師所知的密道?”
兩個問題,懸崖勒馬地拉回眼珠。
逐空不愧是逐空,彷彿是一碗人鼠不分的耗子藥,只要是張口的玩意兒一概把毒撒出去,身體上下都被冷水沖得軟趴無力,只有一張嘴一如既往地堅硬:
“你把古弘年當建築天才嗎?他那個腦子是能研究出密道的?況且一個人再怎麼愚蠢,也不會在關押人犯的地方設定密道,幹什麼,嫌犯人逃不出去是吧。”
那聲音拋卻了處境與狀態,越說越來勁,莫祈君腦袋靠近照明的火把取暖,道:“法師言之有理,那您原先口中逃出去的方法到底是什麼呢?總不會是強行從大門逃出去吧?”
逐空感覺到雙腳率先恢複了自由,但他沒力氣動了,哆嗦得咬牙切齒道:“石門只有外面能開啟,如果從裡面強行破開,困難重重不說,還可能造成塌陷。”
順著他的話,莫祈君伸手敲了敲石門,幾乎沒有聲響,又抬雙手試著推了推,就跟倒立撐著地面沒什麼區別。
趁聊天的功夫,林疏昀動作迅速開啟了逐空上下的所有鐐銬,拖著他來到了地面上,旋即脫力地往旁走去,眼看他也要穩不住了,莫祈君趕忙過去接應。
從進來起,除了逐空入口過不少汙水,他們沒吃沒喝到現在,使不上勁實在太正常了,一個個狼狽得都要看不出本來面貌。
素來沒有陽氣的水牢這會兒的人氣倒是無處不在。
腦子有問題的表妹扶著沒有血緣的表兄去烤火,應該是在水裡泡了太久又出水失溫嚴重,急需補充熱量,光頭的和尚沒人理會,就地盤腿,閉眼打坐,不知道能不能回溫,但多半有自己的道理。
活人味兒就這麼從水裡彌漫到岸邊,再從岸邊彌漫到整個地面。
心照不宣地保持無聲很久,逐空雙目一睜,眼中清明更甚。
他利落站起身來,看上去恢複了大部分力氣,俯視著深色的水面,終於把離開的路徑道了出來。
“唯一能逃出去的只有水下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