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狀元郎的老婆,就是會說話。”
“不然怎麼能嫁給狀元郎呢?”
眾人說了幾句場面話,便陸續走了。
想也知道,她們換地方說話去了。要說的話,不是什麼好話。但顧舒容這會兒顧不上了。
她雙手絞著,站起身,欲言又止:“寶音……”
“那些閑話,姐姐別放在心上。”陳寶音看向她,雙眼明亮,“她們就是閑得,說些沒用的話。姐姐若是往心上擱,才是想不開。她們回到家,伺候男人孩子,早忘了這些閑話。咱們更不能放心上!”
顧舒容心裡感動,寶音真是個好姑娘。
她想說,好,不聽。但是,怎麼可能不聽呢?
這是陳家村,就算她能夠不聽,但回到京城呢?四鄰們也有說這些的。
“唉。”她不由得嘆氣,苦笑搖頭。
陳寶音不忍。走過來,捉住她的手,說道:“姐姐,你潑辣些!誰說你,你就嗆回去。時間久了,就沒人敢當你面說了。”
顧姐姐就是性子軟和了些,要臉面了些。過日子不是這樣的,豁得出去,才能不受氣。
“怎麼嗆?”顧舒容低聲道。她也想的,她從前也是幹脆利落的姑娘,但這事她沒底氣,總覺得丟人,張不開口。
陳寶音道:“不就是嫁不出去?有什麼?再說了,咱是嫁不出去嗎?咱是不想嫁!”
“就不嫁了怎麼著?”她豎起眉頭,好生厲害的樣子,“吃不上飯還是喝不了水?住不了屋還是走不了路?耽誤啥了?誰再說你,你就嗆回去!就不嫁,家裡有弟弟養,一輩子吃喝不愁,老了也有人伺候,不用誰操心!”
顧舒容看著她,臉上漲紅,眼睛裡湧動著極亮的光。
“姐姐,我不是咒你。”陳寶音慌忙解釋,怕顧舒容誤會,心裡埋刺。
話都說到這份上,已經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了,索性把憋了很久的心裡話都說出來:“咱能說上好親事,那是最好。若是說不上,咱想開些。不就是在家當老姑婆嗎?這有什麼?”
她真不覺得當老姑婆有啥不好!
顧舒容握住她的手,抖得厲害,嘴唇翕動,說道:“寶音……”
話剛出口,眼淚“唰”的湧出來,打濕了臉龐。
她等這句話,不知道多久了。只有在夢裡,才敢想一下。
“我不怪你。我沒有怪你。我不是怪你。”她怕寶音誤會,強忍著哭意,“我只是沒想到,沒想到……”
她沒想到,寶音會這麼好。她夢裡都想聽的話,夢裡才敢想的話,寶音居然對她說了出來。
“姐姐……”她哽咽著,不知道說什麼,“姐姐謝謝你!”
她得到結果了,結果好到她不敢相信。但滾熱的眼淚滴落在手背上,燙得她心裡瑟縮。她知道,這不是夢。
心頭的大石頭,轟然落地。被沉重壓迫得跳動不起來的心髒,忽然充滿了血,開始有力跳動。
顧舒容有一種新生的感覺,她又活了過來,從此能夠坦然的,有底氣的,什麼也不用怕地活下去了。
見她哭得淚人兒一樣,陳寶音有點慌,抱住她安慰道:“姐姐,我和顧亭遠是你的親人,我們都希望你好。”
旁的都是次要,她好才是最重要。
如果找到合適的人家,能讓顧姐姐過得好,她和顧亭遠會用盡法子成全她。如果找不到,陳寶音希望顧姐姐能快樂一些,不被束縛。
“要不,你就當自己嫁過人,但那個短命鬼死了!”見她還哭著,陳寶音不知道怎麼勸,索性說得更狠了,“寡婦就不過日子了嗎?人家也要過日子,還要好好過日子!”
聽到這句,顧舒容哭聲一止,“撲哧”一聲。激動不已的胸中,如吹過一絲輕風,令她情緒稍歇。
抬起朦朧淚眼,望著寶音那張擔憂又鼓勵的臉龐,禁不住點點頭:“好。”
沒嫁過人,很丟臉。但如果嫁了人,那人卻死了,她不得不做了個寡婦,就不那麼丟臉了。
顧舒容想到了方晉若。就當她嫁給了方晉若,但方晉若死了。
這麼一想,心裡止不住高興起來。她握住寶音的手,說道:“我不會再叫人說三道四了,也不會再因為這些閑話而傷心了,多謝你寬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