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舒緩悠揚的歌聲結束了,臺下如玉石叮咚的琴聲一轉,變得錚錚作響,而後急促的鼓點進入,如同點燃的戰火。
臺上的祭祀舞者也驀地姿態一變,從充滿神聖慈悲的聖者化作了暴怒的審判之神。
“您擊碎了黑暗的頭顱,用憤怒將瘟疫淹沒;您以慈悲救贖了我們,化作我們的庇護者……”
“您生自天上,回於地下,流淌在我們的血液之中……”
“慈悲是您,救贖是您,災難因您消匿,罪惡由您淹沒……”
看臺上,接過電話的王室成員原本不悅的臉色隨著電話那邊人的敘述飛快變化,最後驀地站起身來,震驚向溫斯特小鎮的方向看去。
但理所當然,除了重重的聖殿和神廟,她什麼都沒有看到。
她面露焦急,不再安然坐於原處,甚至還叫回了自己的執事,選擇親自走下看臺,向著另一邊高階司祭的方向匆匆走去,告知對方這個可怕訊息。
臺上的祭祀有條不紊,臺下卻不知何時籠罩上了陰影。
但唯有易文君知道的是,在同一時間,內殿某座水井的深處,一隻沾著血痕與水痕的手伸出,用力扣緊井緣,艱難爬出後,踉蹌著向神廟的方向走去。
——赫然是在易文君的感知中早應死去的娜拉司祭!
易文君看著這一幕,在片刻的驚愕後,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祭祀臺上,鼓點越來越激烈。
司祭們化作了兩方,在臺上就如同當年在大地上交戰的巨人與瘟疫一般,擺出了攻擊的姿勢,握緊拳頭,身如張弓,注視著對方的目光殺氣騰騰,用動作敘述著當年發生的故事。
然而,變故猝不及防——
就在鼓點聲到達最高點時,隨著敲鼓人的一聲重擊,易文君驀地眼前一花,聽到耳邊響起轟然巨響!
這樣的可怕巨響,就好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在此刻相撞,又好像過去和未來在此刻重疊。
而唯一見證這兩個世界的撞擊的人、唯一站在這兩個世界的交界處的人,正是易文君!
無形的偉力降臨此刻,世界如同被人按下暫停鍵。
易文君能夠清楚看到自己正站在帕瓦阿徹羅斯聖殿的藏書室中,腳下是踉蹌前行的娜拉司祭,遠處是神聖莊嚴的祈雨祭祀,臺下是焦急前行的王室成員,臺後是恍有所覺的高階司祭。
但與此同時,易文君還能看到更多更多。
當易文君向前望時,時間便如同車輪滾滾向前。
她看到王室成員通知了高階司祭後,祈雨祭祀曾一度暫停,所有人都緊張於溫斯特小鎮裡驟然冒出的古老種們;
她看到艾麗司祭挺身而出,義正辭嚴地要學著當年的水靈那樣,捨身救世;
她看到祈雨祭祀再度開始,但這一次的核心成員卻變成了艾麗,而場地也變成了聖山上的河岸平地;
她看到在一場近乎悲壯的祭祀之後,大雨傾盆而下,洗刷了人間的一切,也洗淨了溫斯特小鎮裡蔓延的黑暗與瘟疫,然而隨著溫斯特小鎮中古老種的消失,本該作為祭品消失的艾麗司祭卻依然立於河中,神色僵硬如石;
她看到所有人都為了這場神聖的驟雨相擁而泣,看到溫斯特小鎮的人們在磅礴大雨中虔誠跪下,看到有人歡快地慶祝艾麗司祭得到了神眷卻還能留在人間,看到艾麗司祭在安慰下的暴怒咆哮。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艾麗司祭的憤怒如此絕望,“根本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啊!!”
艾麗司祭想不明白。
明明一切就如同計劃的那樣進行了,為什麼她卻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但就在此刻,原本應該沉於井底的娜拉司祭的屍體,卻從河流上游飄下。
在所有人都為了娜拉司祭的死亡而震驚時,艾麗司祭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抱著頭,發出了近乎癲狂的尖叫。
“啊啊啊啊!!”
畫面在此刻定格,時間在此刻凝固。
於是易文君又向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