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同樣的厭惡,只不過一個以笑容掩飾,一個毫不遮攔。
德雷克知道,這種時候依然只有自己能夠打圓場,於是他幹笑上前,道:“這樣吧,我們三個人一起去吧。卡爾斯和卡葉塔娜久久沒回來,可能是在後山的森林裡迷路了,我們三人一起去,萬一出了什麼事也好相互照應。”
比如說當你們兩個王子一言不合想要拔槍幹掉對方的時候,好歹能想起現場還有他這麼一個公爵在,好及時按下殺意維護表面平靜。
於是就這樣,在將現場保護起來、命令所有人在警察到來前都不能擅自闖入後,兩位王子和一位公爵就這樣結伴進入了莊園後山的小樹林。
易文君並未阻止,也沒有提醒他們卡葉塔娜的危險性,而是就這樣看著他們進入樹林。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漫長的等待了:等待著警察的人到來,等待著那幾位王室將卡葉塔娜帶回來。
不過在這一段空隙裡,易文君並沒有無所事事地空耗時間。她沒有去安慰臉色蒼白魂不附體的加德納男爵,或是隨便找個人套近乎,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的“老熟人”女僕瑪麗安,以卡葉塔娜未來家庭教師的身份和關心的名義,問起了卡葉塔娜與其父母。
將近十年的時間過去了,女僕瑪麗安臉上增添了許多細紋,但為人卻依然沒什麼心機,在易文君的誘導下三言兩句就將卡葉塔娜的事交待了清楚——
原來,就像易文君猜想的那樣,在第一個副本的時間線後半年左右,赫伯特就跟伊蓮娜結婚了,但伊蓮娜“身體不好”,一直住在五樓,不但很少外出見人,就連城堡裡的女僕們都沒有見過她幾次,日常生活起居用品都是由管家卡爾斯和女僕長赫西夫人負責的,像瑪麗安這樣的普通女僕根本夠不上,因此一談到伊蓮娜,瑪麗安的話語就忍不住讓人感到酸酸的。
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伊蓮娜越發衰弱下去,大概就在結婚後的半年多,伊蓮娜突然停止了呼吸。那一天,赫伯特幾乎發狂,按照瑪麗安的說法是,“從沒想過英俊優雅的伯爵大人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一面……我差一點以為他會吃人!”。
不過還好,醫生很快到來,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後告訴大家,夫人只是假死,如今已經救活過來了,只不過接下來對夫人必須要越發仔細才行,不能見人,最好也不要見光。
而直到這一刻,那像是隨時都會暴走的赫伯特伯爵才終於慢慢平複了他眼中的瘋狂,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之後,按照醫囑,伯爵將地下室原本空置的房間改造成豪華臥室,將夫人轉移到地下的臥室裡,越發小心地照料起來。
但到底世事難為,一年後,當伯爵抱著血淋淋的卡葉塔娜從地下室走出時,他向城堡的眾人宣佈:伊蓮娜夫人,死了。
三年後,當卡葉塔娜學會走路說話,像小大人一樣像模像樣時,伯爵也因為“思念亡妻過度”而死,只給卡葉塔娜留下一個偌大的城堡,龐大的産業,數百的僕人,和忠心耿耿的管家卡爾斯。
不過成為小富婆的卡葉塔娜也並不開心,畢竟孩子總是需要關愛的,可她的父母卻都這樣早早去世了,因此很長一段時間裡,卡葉塔娜都活得像是一個人偶,不哭不笑,不說不動,說不上是活著還是死了,令旁觀者恐懼多於憐惜。
而當她偶爾起身、幽靈般安靜走過城堡時,更是會將城堡內的僕人狠狠嚇住,以為是鬧鬼了……
說到這裡,女僕瑪麗安心有餘悸:“克裡斯汀女士,可能你初次見到小主人的時候,就覺得她有點嚇人,像是木偶一樣美麗精緻卻又冰冷木訥……”
易文君暗暗點頭,想到白天時卡葉塔娜握上來的手。
那是隔著皮手套都能感到的冰冷觸碰。
女僕瑪麗安聲音顫抖:“可是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在小主人四歲以前,她比現在還要可怕……可怕得太多太多!抱歉,我知道這樣的話不該從我的口中說出,可是小主人她真的……真的……非常……讓我害怕……”
這一刻,易文君清晰看到了女僕瑪麗安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以及她額上的虛汗。
“不止是我……當時的許多許多人都想過要不要辭掉這一份報酬豐厚的工作……不過還好,卡爾斯總是值得信賴的。”
卡葉塔娜四歲那年,在管家卡爾斯的引導下,卡葉塔娜選擇了看書和攝影作為自己的心靈寄託。
卡葉塔娜看的第一本書,就是克裡斯汀所寫的《世界周遊筆記》;而卡葉塔娜拍下的第一張照片,就是她母親曾經住過的臥室。
後來,隨著時間推移,在卡爾斯的不懈努力下,卡葉塔娜的身上終於慢慢多出了人類的味道,開始變得像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具會呼吸的木偶,也是直到這時,城堡裡的僕人們也終於能夠安下心來工作,而不是天天猶豫著辭職了。
易文君若有所思。
看書、攝影?
的確是非常“藝術”的活動,不愧是那位“帶藝術家”邪神的信徒。
易文君點頭:“原來如此,看來卡葉塔娜小姐的愛好的確十分高雅……對了,伊蓮娜夫人現在的臥房還在嗎?”
“在,就在暗房的不遠處。”瑪麗安回答,“伯爵大人臨終前吩咐大家要保護好伊蓮娜夫人的遺物,所以大家一直沒有動過這間臥室的物品,只是會定期進去打掃而已。”
易文君緩緩露出微笑,道:“那好,請問可以帶我去伊蓮娜夫人的臥室看看嗎?”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