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也拍不到什麼東西,晚上她就走了。
狗仔車跟到小區門口就被門衛攔住了,餘妍毫不忌諱地下了車往樓上走。
住在對面的老太太似乎搬走了,門大大咧咧地開著,一對年輕夫婦拉扯著孩子往外面走,看見餘妍的瞬間激動地捂住了嘴。
“我的媽呀,你是餘妍嗎?”
明星效應就是這樣,走到哪裡都有人大驚小怪。餘妍淡淡地點了點頭,摸出鑰匙猶豫片刻後問道:“那個老太太搬走了嗎?”
男人稍微收斂了下快要失控的表情,回道:“那個老太太是我媽,她去年過世了。你也住在這嗎?加個微信唄,互相照應。”
原來如此。
餘妍在心裡簡短地感嘆過世事無常後,回過身繼續開門,對方興奮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加微信,那簽個名總行吧?”
簽名不過舉手之勞。
若放在以前,餘妍大概會顧念形象,耐著性子給對方簽一個。可現在也許是叛逆期到了,她心裡想的是:你誰啊?你說加微信就加微信,你說簽名就簽名?
於是她用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道:“不行。”
對方沒想到餘妍會拒絕得這麼直白,連句“不好意思”也沒有,只好悻悻道:“……好吧。”
待餘妍進屋後,男人朝著關得嚴絲合縫的門吐口水,對自己老婆兒子抱怨道:“這個網上的惡評還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要是稍微會做點人,哪有這麼多人黑她?”
“少說幾句,人家也沒欠咱們的。”
餘妍進屋後撿起地上的鑰匙,往後退了幾步。這是她給江冶的鑰匙,被他扔回來了,躺在地上連同地板積了不少灰。估算著起碼也有一年以上了,她不過手指碰了下,就蹭了一層灰。
從玄關邊上的洗手間裡出來,餘妍看見客廳內的光景,肩上的包摔到了地上。
除了那副油畫還原原本本地掛在牆上,其他地方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用來湊合著休息的床墊被移走了,風格怪誕中又透露著可愛的桌椅靠窗擺放,坐下就能舒適地欣賞窗外美不勝收的江景。
桌布上的塗鴉只畫了一半,剩下空白的似乎是在等著別人來完成。餘妍撐著桌子側過身,過去她堆在角落裡的江景寫生全被裱上畫框,排列在牆上。
不用猜都知道是江冶的手筆,那些擺件除了他,餘妍印象中也沒有哪個認識的人會去收集了。
這一切大概發生在他們還沒分手的時候,餘妍閉眼想了想,可能就是她剛到國外拍戲的那段時間吧。
書房依舊空蕩蕩的,火紅色的裙子套在衣架上惹眼得很。
她差點都要把這條裙子忘了。當初留在酒店裡的裙子,被江冶帶了回來。一步步走近,手指撫過裙子胸口的刺繡,不出所料,也有一層薄薄的灰,黏在手上怪難受的。
旁邊的高腳凳擺放著同色系天鵝絨包裝的禮盒,餘妍蹲下身開啟,鑽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嶄新如初,戒託上鐫刻一隻蝴蝶。
餘妍閉上眼深吸口氣,而後起身從門口的包裡翻出江冶幾年前給她的那枚戒指。兩枚戒指交疊,舊戒指上顯得很是滄桑樸素,當然,這本來就是日常佩戴的戒指。
西式婚禮文化裡,訂婚戒指都是要比結婚戒指誇張奢華一些的。難怪,分開那麼久後見面第一句,江冶問的竟然是這枚戒指。
看到這些自己錯過的東西,餘妍覺得,物是人非這句話放在這裡很合適。
她忽然想笑。這種沒有戀愛經驗的小男生總是這麼蠢,以為遇到喜歡的人就可以牽手走一輩子,真是把婚姻想得太簡單了。
可是笑到後面,她又覺得自己更蠢,為什麼不做下努力就趕走真心愛自己的人?而且,她很悲哀地發現——江冶可能是這世上最後一個愛自己的人了。
也許她真的不是適合談戀愛的人,因為一個缺愛的人根本沒有愛人的能力,沒人教過。
餘妍認命了。她吸了吸鼻涕,眼眶感到莫名酸脹,伸手去揉反倒把指尖的灰全蹭到了眼瞼上,頓時淚如雨下。
最後戒指交由鐘奇寄回給江冶的經紀公司。
餘妍賣掉了這套老房子,連同裡面的一切。至於承載了太多回憶的那條裙子,她含有私心的保留了下來,也許等她風燭殘年的時候依然孑然一人,至少在看條裙子的時候,還能有些回憶起自己曾擁有過的美好時光。
遊樂場轉瞬即逝的煙火,公園飛馳而過的滑板少年,演唱會裡扔滿懷的玫瑰花,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