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的燈光給她的輪廓渡了一層淡淡的金邊,微卷發慵懶地垂下。她坐那兒,像一件藝術品。
老闆說那個人是咖啡館的常客。這家店開了七年,每年她都會來光顧一段時間。有時是大雪紛飛的寒冬,有時是高溫難耐的酷暑,可能是元宵節的前夕,也可能是春節闔家團圓之夜。
整整七年,風來雨去,雷打不動,戴個墨鏡,手拿稿子,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有一回早起去市場進貨,路過十字路口的五星級酒店,發現她從那出來。她好像在東城的這幾年一直住的酒店。當時我就想:真是奇怪了呀,還有這種人?”
“我看她的生活習慣,說話方式都是東城本地人,穿的戴的加起來起碼十來萬,應該是有錢買房的。怎麼逢年過節的,還要住在酒店,經常一個人跑外邊坐著呢?”老闆說話的語調猶帶著驚嘆。
大學生吐槽:“您不也過節還在看店嗎?”
啤酒肚,面臨禿頂危機的老闆睨他一眼:“我父母雙亡,有車有房。開店就圖一樂,想什麼時候開業就什麼時候開業,你呢?”
他沒話了,乖乖把嘴閉上。
搞藝術創作的多多少少有點怪毛病,起初老闆以為她可能是個作家,編劇或者話劇演員,壓力大了找個沒人的地方坐坐。
反正不可能是大明星,大明星怎麼可能會來這種老破小的咖啡館?
可是後來有個女演員的名頭越來越響亮。即使整整七年老闆沒見過她摘下墨鏡後的樣子,也大概猜到了她是誰。
大家心照不宣,默契地選擇看破不說破。
“所以,到底是哪個女演員呢?”大學生揪著抹布發出疑惑聲。
“你應該很少看電影吧?”
“偶爾看看熱映的大片。”
“那就正常了。她是文藝片女神。”老闆咕噥著轉過身擺弄茶杯。“對了,不要去打擾她啊。以後她要是不來了,我要找你負責的。”
結賬是老闆親自來操作。她手指在螢幕上蜻蜓點水,二維碼一掃,效率之高,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
眼見人一聲不發的又要走了,老闆臉上還有點戀戀不捨,送了她一盒掛耳式咖啡,價格比她消費的還貴。
大學生站在後廚門簾邊,顫顫悠悠地掏出手機,對準她的臉,甚至不敢等到對焦就急匆匆地按下拍攝鍵。
糊了點沒關系,網友們能看得出來是誰就行了。他心想。
咔嚓——
與快門聲如影隨形的還有閃光燈。
空氣凝固。兩道視線齊刷刷落在他身上。
“我……我……”他張嘴,結結巴巴。
直接說對不起,還是找個藉口掩飾過去?一下子要考慮的東西太多,大腦直接宕機。
“對不起。這是新僱的員工,入職培訓沒做好。”老闆的道歉比他來的還快,面色陰沉地扭頭:“手機拿出來。”
照片刪了。女人偏著頭微笑,風輕雲淡:“小事情。”看來是早已習慣了。
出門的背影還是輕快的,卡其色風衣消失在拐角。老闆失魂落魄地坐下來,眼裡閃著淚光。大學生湊過去看,覺得很驚悚——老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