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任看著天花板上那一朵巨大的,色彩繽紛的鮮花圖繪,目光中雖然有疑惑和好奇,但唯獨沒有擔憂。
他不知道這一朵花,或者說不知道這些顏色的組合。
這一次的裴任,仍然只是一個因為夢境需求而被製造出來的裴任。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裴任。
莫阮目光不明地看著裴任,她心中一直都明白這一點,但她明白,不代表她就可以欣然接受。
她害怕到頭來都只是一場空。當然,這本來就是必然的事情。莫阮咬了咬嘴唇,她看著裴任,直到對方開始覺得不對勁,從而看向她的位置。
“怎麼了?”裴任的聲音響亮而且穩定:“你發現什麼了嗎?”
“沒什麼。”莫阮冷漠地回答:“只是覺得這一朵花有點眼熟,但我還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樣。”裴任的聲音中稍微帶上了一點好奇:“那或者你認真先想想。”
“嗯。”莫阮意味不明地應了一句,將目光從天花板收了回來。
她不能再盯著那個地方了。她感覺自己會瘋的。
這一次的夢境是特殊的,因為她帶著自己完整的記憶進入了夢境,她記得所有東西。這算是一個優點,畢竟像現在這個時候,她不會覺得恐懼。
這一間房間的佈置比較詭異,不僅地面上有刀陣,那隨意擺放的櫃子上的雕像更加奇怪,更不論那帶著鮮豔顏色的天花板。
莫阮隱約覺得這一切似乎有什麼聯絡,但她一下子說不出來那聯絡究竟是什麼。
從進入這一座圓林大樓開始,他們已經接連遇上許多奇怪的事情,但直到現在,除了引路的那一個人,莫阮還真的沒有見到過第二個人。
他們就像是置身在一處無人之境,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他人。
天花板上的鮮花讓她有些不安,即使她不再看上去,但那鮮花彷彿烙印一樣刻在她的心上,她現在是不想在這個房間待著了。
而且……還有一件事情,她沒有辦法跟裴任說清楚。
——帶著絢麗顏色的繪畫,無論那是什麼畫,它畢竟出現在這個世界裡,這就說明,這個世界,已經不太穩定了。
她和裴任,甚至還有那些刻在她基因裡面的顏色排列,對於這一個夢境世界來說,其實都是外來者,是本來不應該出現的。莫阮和裴任固然沒有問題,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依存莫阮的思維存在,至於裴任,也不過是她其中一個人格——或者說是心中的執念——的投影,只要莫阮存在,他們就是合理的。但唯有那些顏色排列,本來應該是被莫阮的思維禁止的。既然它出現在這裡,就說明這個世界已經開始失控。
一個失控的世界,對於莫阮來說是致命的。她需要的是一個正常的,規律的世界,因為這樣的世界才有邏輯,才能完整地構造出一段現實不曾出現過的記憶,並代替莫阮腦海裡面原本的記憶。
邏輯,可能是十字路口變幻的紅綠燈,也可能是晝夜更迭,更可能是能夠順利播放下去的電影,或者是一本有內容的書籍,夢境世界多是沒有邏輯的,因為它們只是碎片,無法組成完整的事件。
紅燈要能夠變成綠燈,一天應該有日夜,這就是執行邏輯。
但記憶不同,正常的記憶都是人們經歷過之後記下來的事實,是曾經發生過的事件的記錄,本身就擁有邏輯。因此,莫阮需要的是一段有邏輯的、能夠以假亂真的記憶。這樣的記憶,才能從根本上掩蓋她關於那些顏色排列的記憶,才能讓她忘記那些顏色背後蘊藏的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