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後來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新兵。爺爺和那些老兵寶貝這個新兵得很，什麼都照顧他。”
說到這裡，張民樂忽然不說了，轉過頭目光復雜的看著蘇傾然。
“後來呢？”還以為是自己不吱聲讓張民樂不高興，連忙做出很有興趣的樣子。
“你知道社會中有這樣一群人麼？”張民樂扭頭繼續走“他們喜歡的並不是異性，而是喜歡同性。”
蘇傾然看他頭也不回，大踏步的向前走，不明白他忽然說這個做什麼，不是講故事麼？不過蘇傾然還是跟著道“我知道啊，其實我覺得同性戀，異性戀，只要在不妨礙他人情況下的戀愛都應該被大家祝福。”
張民樂瞬間停下腳步，激動的回頭看蘇傾然。那灼灼的目光讓蘇傾然不自然的低下頭，轉移話題道“所以，你爺爺喜歡上那個新兵了？”
“沒有。是那個新兵喜歡上爺爺了。然後開始死纏爛打，整個哨所都知道了。爺爺很無奈，開始疏遠他。他卻不放棄，纏的緊。後來，後來，爺爺對他始終要柔軟一些。那個新兵便像戀愛一般歡喜。”
“只是，不是每一份感情的結局都是美好的。哨所裡有人看出爺爺的柔軟，為了阻止這一場畸戀的發生，報告了團部。”
“這不是畸戀。”蘇傾然糾正了他。
張民樂笑笑，接著開口“團部的人上來了，那個時候並不像現在這般，四十多年前的中國民風保守，國情也……總之，團部的人一口咬定他們不正當的關係，要拉下山槍決。”
“啊？怎麼會？”蘇傾然蹙眉，已經能想到這是個悲劇結尾。又想到張民樂既然站在他面前，證明他爺爺應該沒事“後來呢？”
“三四十年代就是這樣的，有些蠻橫。後來那個新兵賭咒發誓，自己對我爺爺只是單純的革命情意。”
“根本沒人相信他，他看著我爺爺跟他一起被捆著，問我爺爺願不願意跟他一起死。我爺爺沉默了。”
“後來呢？”張爺爺的沉默是給那個新兵最大的絕望吧。
“他賭咒發誓說自己沒有，願意已死證清白，從山上跳下去了。”
“別人看他這麼決斷，那舉報的人也後悔了，只是單說是那新兵的問題，我爺爺是無辜的。後來，我爺爺被釋放了。”
“團部的人連夜下了山，說再研究研究，這事還沒完。我爺爺帶領著大家摸黑在雪地裡找那個新兵，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身影。”
“……”蘇傾然心裡壓抑，悶得發慌。這雪地裡掉下去的人。怎麼容易找得到呢？那個新兵那麼決斷也是為了保住張爺爺吧？
“後來，我爺爺被調下了山，組織安排相親。我爺爺遇到了我奶奶，我奶奶是個寡婦，還帶著兩歲的我爸。”
“後來你爺爺娶了你奶奶，你們組成了新家。”說不出什麼滋味，蘇傾然看著灰撲撲的天，憋出一個“挺好的。”
“可是我爺爺沒有忘了他，我爺爺告訴我，他動心了，他很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跟著那個新兵一起跳下去。也沒有在那個新兵活著的時候接受他的感情。年輕一些還好，越到後來年紀大了，越難過。可是，他有了新的責任！我奶奶，我們這一家子人。”
“他不敢再有作為了，會連累我們這一家子人。你是不是覺得我爺爺那個時候很懦弱？對不起那個新兵？”張民樂的聲音已經帶有哭腔“爺爺說那個時代不一樣，他和奶奶成親那晚，組織都在門外聽著。他也覺得自己懦弱，怕被別人指脊樑骨。所以年紀大了，便滿是悔恨，他想再回山上，守著那個在最熱烈的年紀喜歡他的人。爺爺在去年夏天過世了，走之前他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我。我來替他守著那份葬送的感情。”
蘇傾然壓抑得很，不知怎麼安慰張民樂。只能握住他的手，給他溫暖。
“小燈。”
“嗯。我在。”
“我不想，像爺爺那樣後悔，我喜歡一個人就會喜歡他一輩子。時代不接受沒有關係，我會把他藏在記憶裡，他只要安好就可以。”
張民樂的目光太過灼熱，蘇傾然哪裡不懂他的意思。可是，他遲早都是要離開的人。終究是要辜負他的一片真心。
“嗯，被你喜歡的人會很幸福。我們快回去吧，等下可能要下雪了。”張民樂聽著蘇傾然的左顧言它，明亮的眼眸瞬間暗淡。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發出難過的單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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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出去巡邏的時候。蘇傾然看著張民樂眼裡的喜悅還是開口“今天就我一個人去吧。我有點想一個人靜靜。”
張民樂眼神無光，抿抿嘴“嗯，那你去吧。注意安全。”哪裡不知道是因為昨天的話讓他抗拒和自己在一起呢。
回到哨所，班長很奇怪“張民樂，怎麼你一個人回來了？”
“小燈說想一個人靜靜。他自己去巡邏了。”張民樂低沉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