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跑了十一時空一趟去找昊弦，然後這個平日裡吊兒郎當，關鍵時刻還可能掉鏈子的家夥聽完他的話，面露難色地哈哈大笑，毫無人性。
至於啟月，望舒臺附近壓根找不著人。
蹲在生前不知有何用處的木板上，照雲久久沒起身，他望著前方漸漸轉紫的金色，茫然失措地垂著手，身後深陷在暗藍裡的大地似乎沒被他發現。
之前他們在村裡閑逛的時候，照雲就指著這堆廢墟，對隨雲開玩笑說：“這是我家，你無聊的時候可以來做客。”
這麼明顯的地方，隨雲一定記得住吧，即使他忘了，也會因為好奇過來看看。只要一直在這裡等，隨雲會回來的吧？
隨雲怎麼能那麼無情，那麼殘忍。符姑娘家、芙雙樓......隨雲一次又一次地拋下他，丟垃圾一樣幹脆果決，倘若不是眉眼裡的深情害人深陷其中，挪不開視線，他幾乎要以為從頭到尾，認真的只有自己。
隨雲怎麼狠得下心，怎麼會捨得讓他獨自一人面對這世界？隨雲分明連魔都不怕，剛昇仙就敢提劍上戰場，卻因寧竹一番話，渾身勇氣洩得幹幹淨淨。
隨雲是不是天真地以為，所有人的心都和他自己一樣，是鐵打的？
照雲想著，強忍一個下午的哀痛敏銳地捉住大好時機，在他軟弱下來的那個瞬間一湧而出，像受了驚後，成群結隊沖出森林的鳥兒。
成千上百隻飛鳥在天空盤旋著，哀鳴著，遲遲不肯落地。
他雙臂緊緊抱著頭，肩膀聳動，壓抑又悲愴的哭聲接連不斷。
過了好一會兒，照雲沒了聲，他精疲力盡地松開手，任由身子往下倒，砸在數不盡的碎木裡。
沉積已久的灰塵忽然遭到侵擾，驚駭地蹦起來，緊接著落在入侵者的身上，覆蓋了薄薄一層。
很快，落日餘暉從照雲身上徐徐踩了過去，緩慢而堅定，沒留下一絲溫暖的光明。
黑暗迅速籠罩大地。
“唉？天寶啊，京弘呢，他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對不起，娘，他跑了。我以為他回家了，所以來找他。”
“咳，沒事兒，這孩子啊打小脾氣就倔，別理他，等他想通了，自己會回來的。”
......
“哎呀，小許你回來了？我跟你說，酒館生意越來越好了！樓上那間屋，你倆要不要添點什麼盆栽裝飾一下？唔，小徐最近忙呢？你跟他說別累著啊，有空得歇會。”
“不是，老闆，小徐離家出走了，我以為他在你這。”
“噢噢，我說你小子怎麼沒精打採的，那快找去吧。我看著你倆在一起的，知道你們兩個孩子都不容易，千萬不要放棄咯，我看得出來他是特別的在乎你，哎，總之你別難過！”
......
“哎呦喂，照雲大神紅著眼睛來十一時空看街燈啊。有事嗎？”
“隨雲在不在你這？寧竹忽然來告訴我們，他和時術是給他哥拆散的，叫我們躲開仙神兩界，不然會死，然後他就跑了。”
“等會兒等會兒，啥，停，等會兒——這都什麼事啊，什麼寧竹時術的，哦就是說你媳婦害怕，然後跑了是吧？”
“嗯。”
“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媳婦丟了找我幹什麼，找寧竹更符合邏輯吧。”
照雲：“......”
真是夠了。
深藍靜謐的夜晚漫長無比，這些對話在照雲腦子裡迴圈了不知多久，他睜開眼，腦海中忽然飛速竄過去什麼。
哦，又忘記告訴昊弦小心行事了。照雲直起身子搖搖頭，拂去身上枯葉，掙紮著爬起，他看見天空微微泛起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