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男人警覺地轉過頭去,聽見隔壁那家人的房門貌似被砍開了,沒過一會,隔壁驚恐不安的尖叫聲接連不斷地傳來。他顫顫巍巍地跌下床,爬到離隔壁最遠的那堵牆邊,背靠住牆瑟瑟發抖,腦袋裡充斥著從那邊傳出的絕望慘叫。
可沒過一會兒,他身後響起一聲哭嚎,幾乎是貼著他耳朵直鑽進心裡。
男人僵硬地挪到房屋中間,臉上汗涔涔的,淚水與汗水混在一起。他扯下棉被,在大夏天裹成個粽子,靜靜地聽著一左一右兩間屋中鄰居的哭喊。
直到四周恢複一片死寂,他依舊沒有鬆手。
街上血跡斑斑,盡是黑衣人踏著血踩出的紅腳印。
長壽酒館二樓一間屋的桌上,一沓仙符安靜躺著,當初玉碎城有多少百姓,隨雲就拿了多少張,唯恐不夠用。但現在,卻還剩下五分之一。
子時已過,隨雲盤腿修煉,身旁蜷著一條赤色小龍。
京弘此次下凡,唯一的使命就是——盯著它娘隨雲修煉,防止他再亂吞丹藥。
樓下一而再再而三地響起拍門聲,隨雲睜著眼驅散紫霧,餘光之中桌上厚厚一沓仙符一直亮著。他知道,即使沒有仙符,酒館大門口那幫急不可耐的嗜血家夥也進不來。
隨雲也知道,就算桌上仙符再多,保護的不過是一個長壽酒館而已。
隔壁其他夥計的房間也亮著,他們四面牆貼了不止一張仙符,隨雲清楚這個,也不計較他們浪費,只在心裡祈禱那幫和善的夥計們今晚能睡個好覺。可是——
窗外的慘叫聲持續很久,浪打浪一般由近及遠,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沒停下,反而變本加厲地慘烈起來。
隨雲想象得到,那些曾對仙符不屑一顧的人,此時面對面目猙獰的魔鬼,是怎樣一種害怕的情緒:那是完全不亞於當初他被迫男扮女裝時,流離失所還差點被流氓侵犯的絕望心情。
畢竟生不如死與真正的死亡,有著天壤之別。
學習書上的一些法術已略有小成,隨雲猜測他對付街上那幫魔人應該不在話下,但他還是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照雲刻意叮囑過,子時到午時必須修煉,雷打不動,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理會。
隨雲忽然心慌意亂起來,不知明早當夥計們開啟大門,看見鮮血淋漓的大街,心裡會有何感想。相比起七月份的大暑大寒,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痛不欲生。
他頭疼欲裂,痛得眯了眯眼睛,委實不明白仙界此時怎麼還不派人下來救急。倘若玉碎城真在一夜之間死去五分之一的人,造成的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當倖免於難的百姓踏上血河般的大街,整座城都將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看著桌上不斷閃爍白光的仙符,隨雲恨不得讓時間流轉回發仙符的那一刻,他想強迫那些人把仙符帶上,收回家貼好。
可就在此時,仙王常說的一句話在隨雲腦海中毫無預兆地響起,他的眼淚忽然“啪嗒”一下落在涼席上。
是啊,拿走仙符是順其自然,仙符生效也是順其自然。不論是死裡逃生還是喪命於魔人刀下,不都是由這些百姓自己決定的嗎?
突然有紅光閃過,窗戶不知被什麼力量給開啟,隨雲手臂無端輕顫。他忙垂眼一瞧,初陽劍鮮紅的劍柄首先從他手心冒出,隨即長劍出鞘,“咻”地飛出窗外。
京弘擺了擺尾巴,低頭跳下床去扭到角落。
“喵!”
一道白色身影沖出,嘴裡咬著一條粗長的“紅繩”。
隨雲駭然失色,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後又在心裡安慰道:順其自然,順其自然。
靜心凝神之後,血腥的一晚飛速溜走,如白駒過隙,房間很快再次鋪滿光明。
隨雲瞄了眼窗戶,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兩下:是開門做生意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