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無聲滴在隨雲臉上,混著血滑落臉頰,照雲抬頭仰望那些切割陽光的枝葉,眉頭緊皺直沖上去。
敏感的樹木彎曲起枝葉,與先前的防禦外敵不同,如今照雲身在吉遠山內,樹枝蜷縮便相當於一張帶著彎鈎的大網,重重疊疊地交錯,牢牢將二人困於山中。
縮在山內是死,硬闖出山也要割皮刮骨。
照雲紅著眼繼續往外沖,表情辨不清是怒是悲,綠葉在他面板上切割出道道傷痕。聽著樹枝嘎嘣斷裂的清脆聲響,他瞧也不瞧身上流的這點血,盡可能地用衣服護好隨雲,讓樹枝都纏繞在他自己身上。
突然照雲感覺懷中人的身子變沉,低頭一看,幾根樹枝纏住隨雲的小腿,正把隨雲向下拉扯。
“不好。”照雲小聲嘀咕,隨即加大向上掙紮的力度。
鋒利如刀的樹葉在照雲臉上肆意亂劃,他眯起眼不讓它們傷及眼球。身子被數十根“長蛇”扯下一點,他感覺自己已有些精疲力盡,心力交瘁。
“照雲......”
隨雲微弱有氣無力的聲音忽然在耳旁響起,照雲精神為之一振,忙回答:“我在,我在的。”
“照雲,我們在哪?仗,仗打完了嗎......”
“打完了!我們贏了,我馬上就帶你回去。你再堅持一會,回去我帶你到窮村看看,我教你耕地玩好不好?”照雲哽咽地說著,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嘴裡。
他一咬牙猛地往上沖,緊纏住他的樹枝向下一割,將他肩膀上的肉劃了些下去,鮮血猶如一條掛於斷崖的紅瀑布,順著胳膊流淌下來。
照雲的身體劇烈顫抖,抱住隨雲的雙手卻依舊很穩,他猛一蹬腿,渾身又是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
久違的陽光無比刺眼,灑在血流不止的傷口上又十分暖和。
閑逛的仙人瞧見身上鮮血淋漓的二人,紛紛面色凝重地側身讓出道路。照雲懷中的新仙隨雲勉強能看,可照雲有些地方肉都給割沒大半,藍衣硬生生給染成紫色。
照雲彎腰將隨雲放進藥草味濃鬱的湖中,忽見一張紙浮上水面,他撿起一瞧,是啟月寫的——“你們好好休息,玉碎城我替隨雲去。”
“簡直是亂來!”照雲氣得腦袋發懵,眼前突然毫無預兆地一黑。他腿一彎,整個人軟成一灘泥,跌進湖中濺起一朵大水花,而後再沒反應。
照雲手中的紙重新落回水面,改背面朝上,上邊寫著:我就知道你不會同意。
......
啟月額頭上冷汗直流,沒過一會,他的雙眼有一條條小血絲浮現,突然裂開一根,血在眼白處散開,形成一小片粉紅。
他緊咬嘴唇,手心揉揉眼睛,起身離開望舒臺。
......
“仙王,啟月求見。”
仙王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沉默片刻,他坐直身子揮手道:“讓他進來。”
啟月精神抖擻地走進淩霄殿,上前跪下,態度堅決地說:“仙王,隨雲受傷了,我替他去玉碎城。”他戰戰兢兢地搓手指,心裡猜不準結果。
仙王總以“順其自然”為理由,拒絕一個又一個仙人的請求。
垂眼思考半晌,仙王緩緩點頭,“可以,你去。”
時術抬手將一隻翺穹膜翼撕下,瞧見天邊白光一閃,降下位衣上繡有雪青風信子的白衣小仙。他打量這小仙,依稀記得是看守望舒臺的仙人,名為“啟月”。
守月的來打仗做什麼?胡鬧。時術驚訝地一揚眉毛,細細一瞧,啟月雖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實則狀態是不大穩定的。
走到啟月跟前,時術直視他雙眼,淡淡地問:“你不好好守月,來打仗?你會麼。”
面對一個臉沉如冷鐵的仙,啟月臉一下就嚇得紅起來,有些尷尬地垂下腦袋,低聲回答:“隨,隨雲受傷了,我替他來的。”
“哦,人找到了?”時術語氣照舊冰冷,但臉色難以察覺地緩和一絲。
啟月連忙點頭:“嗯,照雲找到他了。”
時術眼底翻起一層羨慕,隨後打量起啟月,“你怎麼也要比新仙強,我不用太照顧你吧,跟在我後面。”話音一落,他起身襲向一頭魔獸。
啟月聽話地召出藏柔燈,認真凝視許久沒用的兵器。他懷念一半,臉色毫無預兆地一僵——去你的街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