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連他在哪都不知道,他安全麼?”
四喜壓聲道:“主子,你就放心吧,其實陛下也不知幹爹在哪兒呢,那牢裡逮的人是陸璣,幹爹的親哥哥,幹爹現在在宮外有孫少監安排,牢靠著呢!”
她聽了放寬心,回過頭來直問道:“真的麼?他真的安全麼?”
四喜將手裡的披肩披在她身上,高興的樂呵著,“那可不嘛!幹爹是什麼人,勒在手心裡的泥鰍,誰也甭想抓住!您就安心的等著出宮,和他老人家團聚,這才是正理兒!”
衛辭破涕為笑,“你將他比作泥鰍,看他回頭不收拾你!”
他嘿嘿的笑著,攙著她的胳膊道:“主子放寬心就好,其實陛下這麼做也有他的道理,橫豎幹爹要離開郢都,這東廠的擔子遲早要卸下。可這官銜兒能卸下,這麼多年攬在身上的仇可卸不下,如今傳出他被捕入獄的訊息,眾人都以為幹爹活不成了,誰還去找他麻煩?”
她停住腳,聽四喜又道:“陛下要是鐵了心的對付幹爹,直接就將他抓起來了,又何必來這出偷梁換柱呢?”
這麼一說,似乎有些道理,突然覺得白日裡對他說的那些話有些過分,她心裡有氣,直直沖道:“那他為什麼非要留我在宮裡,我還以為他要趁機鏟除異己,還騙我說……”
“主子沒看出來麼?”
她愣了下,“什麼?”
四喜淡淡道:“奴才覺著陛下喜歡主子,先前在仁壽宮的時候,陛下和太後商議要將長公主許給他,可陛下寧願跪在承乾宮外一夜凍傷了腿也要抗旨,若說是為了權勢地位,娶長公主不是要比娶主子要來得快得多麼。如今出爾反爾不答應讓您出宮,這事情的源頭在主子身上,不在幹爹身上,陛下一開始就沒準備對付幹爹,若按理兒處論,陛下還倒是幫了幹爹大忙。”
衛辭腦子裡一片空白,呆了呆怔忪片刻也沒反應過來,她以為燕惟如要對付的人是陸淵,可如今這樣不是的,他是為了留住自己。她和燕惟如交集不多,實在是想不出來這情感到底是什麼時候産生的。她對這種事向來反應慢,連四喜都瞧出來的事情,她依舊稀裡糊塗的。
大殿上他拼上性命也要娶自己,她以為僅僅是他和陸淵商量好的對策,他這麼做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大業;和他在乾清宮門口跪上一夜,那是因為她愧對自己的心,他是一個堂堂的王爺,為了她卻被這般羞辱,後來他凍傷了腿,讓她去奉天殿參加登極大典,都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虧欠了他。
可這所有的虧欠,在以為陸淵被他殺害之時就全都飄散成影了,她沒有那樣寬大的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心。
渾渾噩噩地回了重華殿裡,她叫退了所有的下人,她不想她們來陪,折騰了一天早就身心俱疲,枕著手臂將頭捂在枕頭裡,感受著一室的寂靜,有屋外風吹的聲音,還有三更天打更的鐘聲。
在漸漸地,覺得腦子裡很沉,她似乎夢到二得了,夢到二得站在她的眼前,他怪她變了心,不要他,為了貪慕權勢做了燕惟如的皇後,他伸手將她拂在地下,眼眸裡的恨讓她害怕,害怕孤獨,害怕沒人要她。
“二得!不要……”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抱在懷裡不撒開,壓在臉龐下,淚水漏在指縫間,冰冰涼涼的。
眼前人大氣不敢出,手掌被她緊緊攥著,連動也不敢動一下,他想開口叫她,又怕吵醒了她,她要是醒來恐怕又會不安分地同他鬧一番,輕手輕腳坐在腳踏上,就著窗外的光亮,他打量她露在外頭的半張面容,仔仔細細地,連一處都不捨得落下,伸手另一隻手,探過去,他想觸控一下她的眼睛,可在半空中就生生的落下了。
他怕她厭惡。
扯起嘴角苦笑,他同她在貞順門大鬧一番,回了乾清宮之後,越發惦念不下,他想來看看她,又怕別人瞧見說他這個皇帝當得實在是失敗,沒有骨氣,連自己的皇後都鎮不住。
晃悠到重華殿的時候,他沒敢進正門,穿到後殿,發現她的欞窗沒闔上,鬼使神差地爬了進來,他不顧及他的九五之尊,不顧及他的面子,只為了能見她一面,知道她到底好不好。
人總是這樣貪心,得了一點甜頭就想要更多,一點點的好似乎滿足不了,他有那樣的能力,他想要那所有的好。
衛辭夢見她抓住了二得的手,覺得很滿足,閉著眼睛抿嘴笑:“二得,我腰累你替我我捶捶。”
燕惟如一愣,望著她良久,輕笑她的囈語,知道她在做夢,剛要伸手替她捏腰,又聽她吶吶道:“二得,我腦袋暈,你替我揉一揉。”
她夢見在福船上,她又暈船了,滿腦子都是水在晃蕩,難受得很,二得就這樣坐在床邊兒替她揉腦袋。
夢中的他離他越來越遠,遠到她伸手也夠不著,她張開手跑出去,哭喊著追他,嗚咽道:“二得,我要抱抱。”
終於,他消失在一片煙霧中,她止住眼淚哽咽道:“二得……我有點想你。”
燕惟如聽著她的囈語,忽然才明白過來二得是誰,手指微微彎曲,輕掙了下從她濕潤的手掌裡抽出來。
其實不用想也知道二得到底是誰,呵,燕惟如,你是不是該想清楚了,她不屬於你,綁也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