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磅礴大雨,彷彿是無數支利箭從高空中射下。
……
頭頂潑了墨般的黑夜,院內的樹下,稀薄的燭光從屋內傳出照在那棋盤之上。
老者輕抬棋子,一聲嘆息後落下,啪的一聲脆響,棋盤之上白棋一條大龍於黑棋包圍之中,堪憂。
“嘆息什麼?”落下了黑棋,這條白色長龍雖然看似可以穩穩吃下,但是中年人深知這條大龍不好吞下,外圍之勢雖然看似不如大龍實力龐大,但卻有著更遠的發展空間,在心中默默計算了些目數,卻是被黑夜壓的心中有些壓抑,剛算好的數目一分心之下卻是忘了幹淨。
“其實大國師的預言,不一定是假的。”老者將兩指間的棋子夾起後又放回了棋盒,微風中輕聲道:“當黑夜逐漸侵蝕光明,越來越長的黑夜…”
“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中年人抬了抬眉,平靜的眸間閃過了些許擔憂之色,道:“大國師當時死的真慘。”
“謠言止於智者,但,又何嘗不是源於智者?那預言看似漏洞百出,但如今來看,第一個徵兆,不是已經出現了麼?”
“世人眼中,皇上眼中,光明與黑暗和二十年前無差,就足夠了。”
“那光明又哪裡是真的光明?難道連你都相信那些鬼話,什麼狗屁冰原融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說得清楚?難道你也老糊塗了不成,如果黑夜真的侵蝕了光明,你我這般凡夫俗子,又能做什麼?”中年人臉上閃過了些許不悅之意,卻是一閃即逝。
“如果當真都這樣想,那恐怕大國師,也不會死了。”
“你該不會是覺得自己快輸了,所以轉移話題的吧。”中年人笑了笑,見棋盤之上久久未有落子,催促道。
時光在烏雲翻滾之間隨風而去,老者和中年人都在沉默著,直到棋局的最後一刻,中年人略有些遺憾的說道:“如果之前那條大龍我不殺,外圍之勢我稍微借用一些…”
“殺氣太重了,這也是你為什麼不適合做國師的原因。”老者站起身,看了看逐漸有了些光明的夜空,屋內的燭光不知何時已經滅去了,樹下那青木做的棋盤上,黑白相交之間給人一種玄妙的感覺,彷彿那是一道道符文一般帶著深不可測的元力波動,老者垂下了雙手於背後,道:“道心,又何嘗是道心?年輕氣盛也好,職位所在也罷,如果當真大國師和你一樣的心態,又何嘗會慘死於那鑾殿之上?”
“過去這麼久的事情了,就讓他過去吧,安度了晚年,不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是二十年前我退出了朝堂,現在的我,恐怕會在那東尼山上,過過瀟灑的神仙生活,仙鶴飛舞之間還會有仙雲無數。”蒼老平靜的神色間,露出了些許憤怒,老者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是將軍的事情,大國師的事情,老皇帝的事情,雲趙兩國的事情,讓我現在無法隱居。”
“你的道心,亂了。”感受著老者話語間的憤怒,中年人不為所動,將棋盤之上的棋子,黑白間仔細分開,放入棋盒之中,平靜的說道:“即使是三年前的你,也是不會說出這話的,你在畏懼黑暗,你在畏懼真相,你在畏懼一切,憑你現在的道心,如何在攀上那一層樓?你忘了二十年前做決定時說的話麼?”
“你覺得,大國師的預言也好,雲趙兩國和南蠻的夾擊也罷,能夠成為你畏懼的理由麼?”中年人站起身,衣衫下,那輕甲微微露在外面,在月光下反射出幾道明光,突然中年人改變了語調,厲聲說道:“國師?什麼狗屁國師,說白了就是他們想要我這樣做而已,你在畏懼,畏懼有什麼用?難道畏懼就可以讓他死而複生麼?”
“你難道甘願一輩子在這茍活下去麼?”中年人注視著老者的神色,看到老者臉上微微一絲迷茫,繼續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出山吧。”
“不要忘記了,你曾經是這個國家的守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