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知是空氣中的這一種曖昧的氛圍導致的呢,還是他的內心使然,他忽然用一種幾不可察的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可我…”
“可我…不想跟你只做陌生人。”
瘦鵑沒有聽清他這麼一句半是喟嘆的低語,不解地“唔?”了一聲,問道:“你說什麼?”
秉文低垂著眼皮,頭微微偏向一邊,盯住榻上隨意搭著的彩綢墊子,好半晌,終於搖頭低笑:“沒什麼…”
他忽然覺得一切都錯了。
對於瘦鵑——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
瘦鵑輕哼了一聲,撇了撇嘴道:“你不說就罷了,肯定不是什麼好話,我還不樂意聽呢。”
兩個人便都又靜默了下來,臥房裡沉沉的黑夜的霧靄將他們二人籠罩在一片低迷的光暈裡。
良久,瘦鵑突然從被子裡伸腳踢了踢他,把那一沓鈔票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喏,你拿著啊。”
遲秉文抬起頭,正看到仍舊向他這邊半傾著身子,還未來得及靠回床頭的瘦鵑。
瘦鵑猛地對上他沉鬱的眼神,反倒怔了一怔。緊接著手一軟,身子便重心不穩地晃了晃,終於在一聲驚呼中前傾著栽到了他的身上。
為使自己不至於太過狼狽,她在下跌的過程中慌張的把手按上了他的大腿,尖削的下顎骨磕到了他結實的胸前,隨後,鼻端便縈繞著一股屬於男性的沉厚而堅實的氣息,她在腦海裡盡力思索著,彷彿是從前那個世界裡一支名叫“大地”的昂貴的男香。
耳邊傳來一聲男人壓抑的痛哼。
隔著一層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遲秉文胸腔裡擂鼓般的跳動。
他緊蹙著眉頭,把手輕輕地扶住她的雙肩。瘦鵑看到自己那隻放錯了位置的手,慌忙抬起身子,很快地睃了他一眼,雙頰騰地飛起一片紅雲。
她開始慶幸起來這房裡只點了一盞小小的臺燈。幸而光線暗淡,遲秉文才看不到她漸漸紅的像是要滴血似的臉頰。
瘦鵑揉著撞痛了的下巴和鼻子,哭喪著臉道:“好痛啊好痛啊…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撞歪了?”
遲秉文聽罷,便真的湊上去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她的臉,微微蹙起眉頭來,同她道:“好像真的有點兒歪了……”
瘦鵑心裡一驚,連忙捧住下巴,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秉文連忙拉住她掀起被角的手,問道:“你做什麼?”
她一臉可憐相的回過頭道:“我去找鏡子照一照我的臉呀!”
秉文聽了,認真的盯住她一臉委屈的樣子,好半天才低低地笑道:“我是騙你的……”
瘦鵑一愣,待到緩過神來,便嘟著嘴,皺著鼻子,揚起手來不輕不重地往他肩上一拍,惱道:“你好壞啊!”
她哪裡知道這半嗔半惱的四個字是多麼的嬌滴滴、滴滴嬌!
秉文望著她笑了起來,她忽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遲疑道:“我怎麼感覺,嘴裡好像有一股血腥味似的?”
說著,她把手伸到唇上摸了摸,湊近到臺燈發出的微弱黃光裡一瞧,果然沾上了一片淡淡的血色。
遲秉文立時斂了笑,要她坐下來。他把一隻手輕輕地托住她的下頜,另一隻手則帶著一種憐惜似的情愫,碰上她細巧而紅潤的嘴唇。
瘦鵑近距離地看著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的細紋,微蹙的眉峰,還有他眼裡的那一片掩飾不住的擔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