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自問也並不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
馮小嬋只是聽說遲秉文的夫人是個軟柿子,原以為她叫她一聲“小姐”,鐵定了要使她難堪的,卻沒想到她的態度這樣的高傲而有分寸。
馮小嬋到底涉世未深,眼前所經歷的這一切,都使得她的一種源自新派人的長久優越感和在現實打壓下的自卑感交戰起來,她的喉嚨馬上變得很尖銳,一時性急,脫口而出道:“周小姐,哦,不,我該叫您什麼好呢?您這年紀,瞧著也不像是做閨閣小姐的樣子了。可我也知道先生他休了您——”
她又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一般,連忙捂著嘴,做出一副不安的樣子來,頓了頓,方才囁嚅著續道:“都怪我!您……您不要同先生他生氣,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才使得你們……”
任誰也聽出了她話裡的惡意滿滿。
小王太太很有些看不過去,便“嗤”了一聲,細著嗓子嚷道:“怪你什麼?怪你在學堂裡不好好用功,只曉得勾引男人?怪你女孩子家家,作風新派,所以以勾搭上有婦之夫為榮?我倒不曉得呵!如今大學裡的學風竟是這樣了?”
小王太太說著,又眨著眼睛俏皮的一笑,陰陽怪氣地道:“各位太太們也聽聽!反正呀,我以後可是不敢再讓我家那位到大學裡去了!”
眼見得場面一陣陣的騷亂起來,瘦鵑臉上端凝著一抹微笑,這時候湊近一步,貼在馮小嬋的耳邊,低聲告誡:“馮小姐不要這麼的沉不住氣。你知道今兒晚上來了多少政要名流,又來了多少他們的夫人太太?你剛剛那一番話,我自然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可是也結結實實的打到了一竿子的人,不光丟了我們大家的臉面,連你自己,恐怕日後也無法在交際場上立足了。”
瘦鵑半真半假的替她惋惜道:“馮小姐,你要怎麼收場?”
馮小嬋心裡一震,臉上不由熱辣辣起來。
瘦鵑退開半步,用一種不大不小的聲音輕笑著說道:“我從前聽老人家們說,馮小姐的這種六角形的臉,加上額頭又稍窄些——湊在一塊兒呢,這可是缺少智慧的表現呀。”
遲寶絡倒是俠義心腸,甘願為好友兩肋插刀的。她此時氣得跳腳,“好麼!周瘦鵑!你這是人身攻擊!你這是搞封建迷信!”
陳伯玉聽了,忙沖著瘦鵑賠笑,又拉了拉遲寶絡的一角,小聲道:“寶絡!你少說點兒!這麼多人看著呢!”
瘦鵑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有什麼?我知道你們一個個的都是怎麼看我的。”她環視了他們一圈,笑道:“不就是迂腐、守舊、迷信麼?我不管,你們既然都已經這樣的清楚我了,還為我這些迂腐的話跳腳?這可不像你們新派人的作風嘛。”
眾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日子實在太過悠閑,悠悠地,彷彿是蠻荒的日與夜——人人都耐不住寂寞似的,攀著一點兒新聞便當做可樂終身的調劑。
席間總是能混進來一些家中極有權勢的紈絝子弟,這時候便有人起鬨道:“遲先生!我在聯大聽過您的課!這位馮小姐我也見過的,聽她說,為了她,您同您家夫人離了婚?那您和馮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喜結連理啊?”
說話間只聽得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然而這聲音裡又夾雜著一種旁觀者的幸災樂禍的竊竊私語。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遲秉文的身上。
陳伯恭原本在舞廳裡佈置著接下來的事宜,他聽到傭人跑來彙報宴會廳裡此刻的混亂場面,忙丟下手中的安排趕了過來。
紈絝子弟的那一番話剛落,他便擠入人堆中間,拉著瘦鵑便要帶她離開。
然而遲秉文忽然出聲道:“這是我夫人。”他攬上瘦鵑的腰,手便緊緊地箍在她的腰間,瘦鵑一時動彈不得。
陳伯恭眯著眼看了看這情形,多年習得的小心謹慎使得他在一番思慮過後,終於放開了瘦鵑的手,退到一旁,靜待事態的發展。
瘦鵑意想不到似的回過頭,瞪了秉文一眼,驚呼道:“誰是你夫人?你不要亂說!”
“咦,先生,你們不是離婚了嗎?”還是那個紈絝子弟的聲音。
“我們沒有離婚。”遲秉文這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鎮定而有分量,叫人懷疑不能。
場內一片嘩然,只聽那聲音又問道:“那您同馮小姐是什麼關系?”
遲秉文的喉頭動了動,他始終箍著瘦鵑不放,頓了頓道:“她是我的得意門生。”
馮小嬋聽了,只覺得如墜深淵,她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臉,而迎接她的又是一雙雙簡直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似的犀利而嘲諷的目光,她甚至能聽到角落裡人們低低的輕笑……
她怔怔的立了半晌,終於從眼裡流下兩行淚來,受不住似的逃到了就近的一間洗漱間內。
遲寶絡咬著牙頓足,又實在不放心小嬋,便也氣呼呼的追了過去。
她實在生氣,氣她大哥對於這一段“師生戀情”的背信棄義,也氣陳伯玉緊要關頭的一言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
漫漫追妻路開始啦~~
今天,又更新晚了!!!真對不起大家!說好的回複評論也沒有回複。
但是請相信我,明天一定會準時更新的!!!更新時間是每晚8點~
不早了,在這裡先跟大家說一聲晚安~早睡早起面板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