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小蠓蟲在這樣的天氣裡還這樣的精神抖擻,明明已經冷了下來。瘦鵑猜著,想必是生物垂死的一種負隅頑抗、奮起一擊。
昏沉沉的天空裡,灑滿了一天星鬥。半痕新月,斜掛在西天角上,冷冷清清的放著寒光。瘦鵑一個人靠著旅館的窗戶,默默地在那裡數窗外人家的燈火。
今天又是幾月幾號呢……
一片寂靜裡她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女人的說話聲音,嬌滴滴的帶著一股風塵。又有一個男聲夾雜其間,這聲音她簡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一陣敲門響。她走過去,開啟門。正聽見遲秉文義正言辭的說道:“小姐,我不需要這樣的服務。”
那被稱作“小姐”的女孩子撅著猩紅的油汪汪的嘴唇,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可是先生,您一個人住,多寂寞啊!”
瘦鵑看著這兩人的情形,立時明白了當前的狀況,不由倚著門框輕聲笑了起來。
遲秉文一手攬過瘦鵑,“我怎麼是一個人?這位是我夫人,你這樣,可是要叫我夫人誤會的。”
那女孩子皺起眉頭,“先生您又何苦騙我呢?你們入住的時候我可就在旁邊聽著的,她說她可不是你夫人!”
瘦鵑也從他的懷裡掙脫開來,看好戲似的笑道:“就是,先生你何苦騙人家小姑娘?咱們可是什麼關系也沒有呀!”
遲秉文聽了,繃著臉將她看了許久,忽然伸手攬住瘦鵑細細的一把腰肢,笑道:“達令,你還在跟我賭氣?分房睡還不夠,還要這樣把我往別的女人身上推?我跟你認錯,好不好?都是我的錯,不該惹你生氣,你就原諒我吧?嗯?”
瘦鵑一臉懵住似的看著他。
他又朝那女孩子道:“小姐,她確實是我夫人。我們早上因為一點兒小事鬧了別扭,所以她才執意要跟我分房睡,她一向是這樣的性子,幾年了都沒有變,現在估計還在氣頭上呢。小姐你要是執意呆在這裡,她恐怕真要同我徹徹底底的鬧起來。人家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悔一樁婚……小姐你?”
瘦鵑猛地一回頭,“你在胡說什麼!”
遲秉文卻是一臉“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他沖這位年輕的“流鶯”扯了扯嘴角:“喏,你看,她就是這樣的脾氣,女人嘛,都是這樣。”
那女孩子狐疑的往他們二人身上瞅了一眼,想了有半刻鐘,終於悻悻的離開了。
走廊上如今空無一人,紅絨的地毯長長的一直延伸到另一端,又從樓梯口將那一抹深沉的紅色隱匿於大廳的入口處。
瘦鵑一手轉動著鑰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馮小姐應該已經完婚了。”
遲秉文聽了,卻並沒有什麼表示,臉上永遠是那一種淡淡地無動於衷的神色。
瘦鵑覺得奇怪,扭過頭去探尋的看著他的臉色,蹙額道:“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
“我要說什麼?我同她已經說的清清楚楚。”
瘦鵑“唔”了一聲,進入房內,將要關上門時,她又探頭出來道:“對了!沒事不要敲我的房門!”
他們兩個在山東僅僅呆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又僱了車到火車站,去趕當日回程的火車。
在路上又虛度了兩日。
瘦鵑上了車便開始整理彈簧廠幾年來的賬務,決定了其間人員的去留,又兢兢業業的規劃著將來的發展。遲秉文無心去打擾她工作,便捧著一本莎士比亞翻來覆去的閱讀,有時候趁著瘦鵑在臥榻上小憩時,走到桌前替她整理一下散落在各處的紙頁,或者便一個人靜靜地備課。
他總覺得走不進她的心裡去。雖然瘦鵑有時候的舉動比之同時代的其他女性要“開放”一些,但他就是覺得,她的那一顆心,他打不開,也走不近。
瘦鵑在一片小火爐的白煙裡上了樓,年久失修的樓梯吱吱呀呀的發出一陣聲響。遲秉文拎著兩只藤箱跟在她的身後。
進了門,瘦鵑又開始收拾起了行李。遲秉文下樓去打了水來,兩個人洗了一把手臉,洗完了,瘦鵑便端著水盆往窗外一潑。遲秉文猛然想起來那天晚上兜頭蓋臉的一盆冷水,不由心有餘悸的扯了扯嘴角。
瘦鵑忙完了,便坐在長條凳上歇息,他也跟過來坐。她便撇著嘴挪了挪屁股,坐到了長條凳的另一端,兩個人各踞著一端,遠遠的。
巷堂裡傳來一陣蒼老的吆喝聲,“賣豆腐腦咯!賣豆腐腦!”
秉文猛地站起身,想要下樓去買兩碗豆腐腦。那凳子卻一下失了平衡,瘦鵑便被翹到了地上,兩個人同時一愣。反應過來以後,瘦鵑吃痛的揉了揉摔痛的身子,不防他站在原地看著她笑。
她氣不打一處來,一下子立起身來,往他身上錘著,又要推他出去:“走走走,要不是你我也摔不了!還笑!”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完成~
感謝!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