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要殺了自己。
而差點被他殺了的竇昭,卻救了自己。
世間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他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陳曲水卻看著心驚,想起竇昭託段公義帶給他的話。
一定要激起宋墨的鬥志,不能讓他心灰意冷之下選擇隨波逐流!
他目光一閃,道:“可惜我們人手不夠,不然餘護衛和陳桃……只怕已經晚了……”遺憾地嘆著氣。
宋墨沒有作聲,勉力地想支起身體。
陳曲水忙上前幫他,他卻做了個不用的手勢,道:“還請陳先生代我謝謝段護衛和陳護衛等人。至於四小姐……”他語氣微頓,眼底流淌出絲絲的暖意,柔和了他的面容,“大恩不言謝,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陳曲水心中一喜。
看來宋墨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堅強多了。
他忙道:“愧不敢當,不過是照著小姐的吩咐做事罷了。”
宋墨沒再糾結於這些事,而是問陳曲水:“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目光冷靜。語氣理智,顯露出一派鎮定、從容的大家風範。
“六個時辰!”陳曲水答道。
也就是說,現在是第二天的巳時。
父親約了伯父和兩位叔父辰正開祠堂,現在他人不見了——如果他只是英國公的長子,做為族長的父親提議,長輩們沒有異議,他在不在都一樣,立刻可以把他從宋家家譜上除名。可他不僅是英國公府的世子。還有個世襲的四品僉事之職,要把他逐出門,就意味著要廢世子,就意味要上折得到皇上的允許,然後去吏部備報,沒有聽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根本就不會同意。這也是為什麼父親會建議第二天再開祠堂的原因。
為了萬無一失,想必父親還有些事要提前準備。
現在他被人救走了,他不在場,不要說把他驅逐出家門了。就是之前的種種算計恐怕都要落空了吧?
現在,父親一定很頭痛吧?
宋墨覺得錐心地痛。
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屋子裡陷入了寂靜。氣氛也隨著寂靜變得越來越壓抑。
直到陳曲水都快透不過氣來的時候,宋墨才悠悠地睜開了眼睛,道:“我的傷怎樣了?”
他感覺不到疼痛。
陳曲水遲疑了一會,低道:“您的傷勢太嚇人了,我們又不敢請大夫,段公義就給您用了他師門的療傷藥,不過。最好還是儘快請御醫幫著瞧一瞧……”
那藥裡應該有麻沸散!
宋墨淡淡地道:“現在不是看御醫的時候。讓段護衛再給我幾顆藥吧。”
“這……”
“我知道。”宋墨道,“我的傷這麼重,能讓我感覺不到痛。這藥肯定霸道,而且可能會有副作用。但總比丟了性命強吧?”他風輕雲淡地看著陳曲水。
陳曲水看著宋墨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敬佩之色。
六天五夜不眠不休的疾馳,傷筋斷骨的毆打折磨,喪母的悲痛,父親的絕情,都沒能消磨他的心志,一清醒過來就開始瞭解自己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