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穿了件竹葉青的杭綢直裰,烏黑的頭髮用根湘妃竹做的簪子綰著。腰間玄色的宮絛上掛了玉通體潤白的玉佩,人比去年長高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原本清秀的面龐少了孩童的稚氣,多了少年的銳利。像早春的小樹苗,彷彿一眨眼的功夫就枝葉舒展,長大了。
竇昭不禁十分感慨。
而鄔善見竇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禁又驚又喜。
驚的是這麼多人站在竇昭的面前,她還能注意到自己。喜的是他做出了那樣的事竇昭還願意理睬自己。
也許,事情並不想他想象的那樣嚴重……
鄔善思忖著,就想上前和竇昭說幾句話,誰知道還沒有等他開口,竇昭已笑著喊他:“鄔四哥,原來十一哥他們是去你家打秋風了!”
大方寺在新樂縣。
鄔善頓時激動起來。
竇家三太爺去世的時候,他曾在大方寺求了枚平安符送給竇昭。
“沒有,沒有。”他有些語無倫次地道,“沒有去打秋風,倒是我,天天住在六嬸嬸家裡,六嬸嬸給我安排的吃穿用度都一如十一哥和十二哥……”
竇德昌聽了哈哈地笑,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倒承認我是你的十二哥了!”
鄔善臉漲得通紅。
他比竇德昌大三個月。
除非是跟著竇昭排行,否則怎麼也輪不到他喊竇德昌做“哥哥”。
竇啟泰不明所以,湊過來急急地追問道:“鄔四舅為什麼臉紅?這又是什麼典故?”
鄔善不怕別人笑話,但怕竇明知道了嫌棄自己輕佻。
他急得直跳腳,口不擇言地嚷道:“竇十二,你要是敢亂說八道,休怪我不客氣,把你的事說出來……”
“喂,喂,喂!”這下輪到竇德昌著急了,“小人長慼慼,君子坦蕩蕩……”
“這與君子、小人有什麼關係?”竇政昌茫然地望著胞弟,奇道,“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沒有,沒有!”鄔善和竇德昌不約而同的齊聲道,“沒有什麼事瞞著你們。”
竇政昌不相信。
祖母哈哈大笑。
這些孩子如早起初升的太陽,充滿了生氣,讓人看著就覺得精神抖擻。
竇德昌、鄔善只會讓她覺得有趣。
“好了,好了,”她笑著吩咐紅姑擺箸。“時候不早了,你們再不坐下來,齋菜就涼了。”
竇德昌、鄔善大眼瞪小眼地並肩坐了,惹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吃不言,寢不語。
竇、鄔兩家的孩子幼承庭訓,午膳在只聽到輕輕的碰瓷聲中結束。
紅姑帶著海棠、秋葵沏了大慈寺自炒的茶葉進來給大家清口。
祖母就問起竇啟俊的功課來:“……難不難?先生講得懂不懂?後年是不是還要下場?”和家中長輩的考教完全不一樣。雖然問題淺白,卻透著濃濃溫情。
竇啟俊開始還只是禮貌地應著,慢慢地就端容斂色,語氣中充滿了恭謹,如同在答二太夫人的話一樣。
竇昭莞爾。
耳邊傳來鄔善輕若曉風的聲音:“那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他喃喃地道,語氣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