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林海知恩薦賓雨村；賈化忘情出首如海（一）
早在秦鍾病體沉痾之時，黛玉賈璉便已經回來了。見了黛玉，寶玉自是神清氣爽，喜歡不得了。即便黛玉賈母等人痛哭，他也只是擔心黛玉別哭壞了身子。只等著一散，他便跟了過來。
“這麼久了，還是這般，一點兒也沒長進。”黛玉邊打理自己帶回的物品，邊同寶玉說話。
“妹妹倒是愈發出息了，也高了，也……”黛玉聽了便一蹙眉，寶玉曆時捂嘴，小本得了機會忙道：“我沒長進，是我沒變的，什麼都沒變的！”黛玉聽了，覺得寶玉話中似乎有意，卻也沒多想，笑笑拿了不少東西送給寶玉。
“姑娘，還是明早再收拾吧，這一路可不是說笑的，好好休息一晚才是真的。”紫鵑等寶玉接過東西，馬上前來送客。
“一路上，哪得功夫好好歇息了？妹妹早些休息才是。”說完笑笑，捧著東西往外走，心疼黛玉，這點寶玉是不打折扣的。當然，這裡面也有小本出力。畢竟他還有事。
黛玉賈璉回來，沒聽說賈雨村同行，這讓小本輕鬆不少。看來前些時日自己的努力還是收到回報的。而今賈雨村依舊留在任上。這樣就會推遲他進京的時間。想完全阻止是不可能的，所以晚些便好。
要知道，為了阻擊賈雨村，小本可是發了很力的。自從薛蟠打殺馮淵的命案出來後。葫蘆僧草草結案，王子騰那時便詢問過雨村之事。賈政早便被雨村的學識忽悠住了，所以哪裡會說什麼不利的話？這樣王子騰便有了保本之心，只是雨村剛剛起復，根基淺薄，這才暫緩放下。之後幾年，雨村政績不錯，王子騰的心思又活泛了。怎麼說賈史王薛情意還在，這樣雨村也算自家人了。進京也會成為他的臂膀助力。
只是一點，雨村怎麼說也頂了個賈字，這樣王子騰即便要保本，那也要先同賈家過話的。躍過賈母這個四家老祖宗，可就是失禮了。可巧，這話就讓小本聽到了。
那日，王子騰夫人過府來走動。賈母發話置辦酒宴款待。這裡寶玉的優勢又來了。王子騰夫人同薛姨媽坐了上首，賈母相陪。寶釵，三春等具是坐了下面作陪。寶玉也撈了座位，這樣小本也有了說話機會。
一陣寒暄過後，王子騰夫人笑道：“寶玉去了家塾，可有心得？”按照王子騰和其夫人對寶玉的瞭解，本是不該問這話的。可隨著王子騰年紀增長，突然之間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四大家族沒有後繼之人。
眼下還有自己維繫，可自己之後呢？四家從頭來算，自己不說。可入目的有當日的賈敬，他是正牌進士。可惜已經燒丹鍊汞去了。接著是賈珠，可以命運不濟，早夭。至於為官的賈政，依照自己對妹夫的瞭解，那是皇恩，不用算的。
再看王家，同樣人丁單薄，可用之才還不如賈家，可以說一個都沒有。薛家是還不如王家，王家雖說沒人，可也沒大的禍害，這點就要比薛家多少強些。當然了，王仁老兄此時沒上京來，不然王子騰或許就不這樣想了。
要說能看過眼兒的，還要說史家兄弟，這哥倆個都有一定才幹。可有一點，那就是這二人如今已經遊離四家之外了，即便同親姑母走動都不那麼親近。若非老太太明理，撫養幼年喪母的湘雲，怕是這哥倆個同四家的距離會更遠。
這樣一來，王子騰同夫人說話之時，難免會帶出一些來。所以夫妻二人，便留意起了賈家希望——寶玉。就連保本雨村，都有這些原因的。
可寶玉最怕人問這個，一問頓時支吾起來。小本得機會，笑笑道：“舅媽可是問到外甥的痛處了。也不說時日短的話，也不說家塾中早已亂的沒了樣子。只說我自己，便不是那仕途經濟的料子。哪裡又會有什麼精進了！”寶玉話落，賈母只看了眼；一邊小坐的王夫人偷聲嘆氣；站著忙活的鳳姐便是一怔；同樣忙碌的李紈，貌似嘴角有絲笑意。寶釵看著寶玉若有所思；探春想著二哥又要發瘋了；迎春關注酒菜；惜春想著什麼時候才能散席。
“寶玉倒是年紀小了些，等等也就好了。”薛姨媽說笑著給嫂子讓酒。
王子騰的夫人終歸見過世面，隱隱覺得寶玉今日不同，再看賈母未語，先謝過薛姨媽，又笑著對寶玉道：“不喜經濟仕途倒也沒什麼壞處。只是多讀幾本書同樣也沒有壞處。”
“舅媽說的很是，借用家中一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說著小本對鳳姐一笑，“就說姐姐，斗大的字不識得一筐，可家中之事卻打理的井井有條。家父學富五車，可……”
即便小本只說了半句，可坐在角落的王夫人手還是一抖，灑了酒水全然不覺。當即便要站起來。可見賈母未動，又有外客，便忍了下來。薛姨媽聽了這話不好打圓盤了。便偷眼看著賈母，哪知賈母的眼皮依舊垂著。讓人看不出所以。
寶釵偷偷舒了口氣，眼中的寶兄弟倍加陌生。探春此時已經下了定論，二哥哥又瘋呆了。迎春抬頭看了眼，只顧自己酒菜。而直覺告訴惜春，此時氣氛有些緊張，便正襟危坐，免得出錯。李紈看了眼鳳姐，低頭不語。鳳姐則是有幾分得意，可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王子騰夫人先是一怔，繼而一笑，“這聯很好的。可是為你所喜雜書的一個辯解？”
“倒也不是，只是一番感慨罷了！想我賈門，上賴天恩，下賴祖上餘蔭。而今日子倒也過得去。哪裡還要我這個富貴閒人讀什麼書了？家中若是有些許小事，即便家父做不來的，舅舅也想著做了。所以還是安分的好！”
“看來寶玉似有所指了？”
“舅媽說笑了，哪裡會指什麼了？只想著親情罷了。莫不是這兩姨的終歸不如姑舅的？”
“這話聽著就怪了！”
“怪了？不然的，些許的小事，哪裡還要舅舅親自出面答謝了呢？自家人，簡單說一句話兒，豈不好？”
“我聽出來了，我的好外甥是說了‘賈化’的！”
“哈哈哈，舅媽明理的，這‘假話’也要說給真人才成的。”說著小本，舉杯，“我敬舅媽一杯！”
“論理外甥敬酒，我是該喝的。可眼下後輩無人，我哪裡還喝的下了？”
小本輕輕一皺眉，這女人好急啊！“兒孫自有兒孫福，舅媽，該享清還是要清享的。多學學老太太才是真的。只一位姐姐，什麼事還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