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佳佳伸手去攔,被李安燕按下去了,朝她搖搖頭。
安靜。
很安靜。
直到,影片電話通了。
那邊聲音很清晰,一道女聲,說了一句“咦?”然後便重新陷入了寂靜。
庾瓔眼睛有點紅,大概是因為喝了酒吧,她把佳佳的手機立起來,放在桌子上,確保自己的臉出現在攝像頭裡,然後,靜靜看著螢幕裡的人。
她坐在對面,我其實並不能看見螢幕裡園子長什麼樣子,也不知園子作何反應,但我能聽見聲音。
我聽見園子那聲疑問之後,經過漫長如死寂一般的安靜過後,終於開了口。
聲音和庾瓔描述的一樣,清脆,好聽。
她說:“姐。”
......
我不知如何形容這個夜晚。
好像一切形容詞都顯得單薄而寡淡。
在這個溢滿奶油香和啤酒花甜的晚上,我守著桌子一邊,用不清晰的聲線說了很多很多話,佳佳也是,李安燕也是,庾瓔更是。
我不會覺得這些話是無關緊要的廢話,那些相互的誇獎真的很動聽,那些贊揚的聲音即便稍顯虛浮和誇大,我也覺得悅耳極了。
我當然不會因為一些誇贊,就摒棄自己所有的自卑,磨滅自己心裡所有用來自戕的尖刺,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它似乎充當了一種類似粘合劑的作用。
早上,日出時,我把那隻大肚花瓶親手砸碎了,在溶洞口。
深夜,熱鬧裡,我又把那些碎片一一拾起了,把它們重新黏合在一起,不過不再是大肚花瓶的形狀了。我希望我把它們黏成一扇門,或是一扇窗,我可以透過其中,真真正正看到我自己,然後欣賞,平和而自如地,欣賞我自己。
我還是有很多優點的,對嗎?
喬睿,其實也沒那麼差,至少在一些人眼裡,我是發著光的。就和抬起頭,懸著的月亮,或太陽那樣。
庾瓔後來喝醉了,但和園子的影片始終沒有結束通話,我見證了她們時隔多年重新相遇的第一通電話,庾瓔撐著臉,瞪著眼,問螢幕裡的園子:“我其實就想問你一句話,就一句,你當初,到底知不知道你那鐲子是假的?”
園子笑了,笑得很輕松,很歡暢,聲音彷彿破土而出。
她說,姐,我一直沒告訴你們,我家是做什麼的。
我爸是開打金鋪的。
你知道打金鋪吧?
我從小就經常看我爸幹活,不吹牛的說,什麼首飾拿到我手裡,我掂一掂,就知道它是真是假,摻了多少。
李安燕小聲地感慨:“天吶......”
天吶。
我也隨之恍了一下神。
所以其實,園子一早便知道那鐲子是個假貨,只是便宜的沙金而已,但她不說,因為那時的園子堅信情比金貴,她知道是男朋友中途把媽媽給他的金鐲子掉包了,為的是賣了,換一筆自己出去做生意的資金。
園子覺得,他是在為他們的將來打算。
即便他的方法她並不認同,但,她願意說服自己,即便那個鐲子是假的,即便真的那一隻沒戴在她的手腕上,園子也覺得沒關系,至少,也算是用在了她身上吧。
如果沒有後來的那些事情。
後來,園子再也沒有辦法騙自己,一個會一而再再而三和她拳腳相向的男人,是真心愛她的。
就像她愛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