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看見走進來的吳篾匠,輕輕地叫了一聲,眼角滴下一滴淚來。它那頂著一團白毛的腦袋垂了下去,挨著最疼愛的爺爺。
“球球,球球。”吳篾匠搖著球球的腦袋,可惜那頂著一團白毛的腦袋再也抬不起來了。
吳篾匠趕緊跑出去喊人。
秋風夾著秋雨從開啟的堂屋門口吹進來,球球頭頂的白毛像一朵風中的白蓮花。
水清帶著彩雲還有俊超回來了。七老漢的幾個女兒也回來了。
七老漢的葬禮辦得很隆重。
只是出殯的時候,吹嗩吶的是朱端工,抬喪的卻沒有人唱那種雄壯的,蒼涼的抬工號子了。
七老漢死了,沒有人領頭唱號子了。也許以後車車山人的葬禮,就再也聽不到這源自生命,源自血液的雄性歌聲了。
也許以後,連高亢的嗩吶聲也聽不到了。畢竟朱端工也那是那麼大的年紀了。
也許以後那些葬禮只剩下一些荒唐的熱鬧,再也沒有傳承了那麼多年的葬俗了。
那些荒唐的熱鬧,七老漢是不需要的,球球也是不需要,那不是對生命的敬畏和眷戀,那只是給活著的人看的。
死去的人,只需要一堆泥土。
七老漢和七老孃葬在了一起。生同床,死同xue,這是對他們婚姻和情感最好的歸宿。
七老漢和七老孃的墳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石頭堆,那是人們埋葬的球球。
車車山的人再也見不到一身漆黑,頭頂白毛像白蓮花一樣的球球了。但是球球的故事也許會像那些古老流傳的民間故事一樣流傳下去。
有這樣一隻狗,人們叫它孝子狗,孝子狗是忠誠的,不是不祥的。
秋風吹落了車車山樹林裡的一片片葉子。黃的葉子,紅的葉子,在風裡像是飛舞的蝴蝶。
秋風起了,秋意涼了,秋葉落成堆了。
落成堆的秋葉,終究會腐爛,化作塵土。
落滿了秋葉的村道上走著一個歸家的人。
疲憊的臉,一身的風塵,空空的行囊。
那是很久沒有回來的海清。
那是因為賭博輸光了所有錢,沒有臉回來的海清。
沒臉回來的海清還是回來了。
只是車車山還是那座車車山,黑灘河還是那條黑灘河,那個家已經不是原來的家了,那些人也不是原來的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