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吧,別磨蹭!”
一位大股東把鋼筆扔到吳綵衣面前。
吳綵衣面容蒼白,眼圈青黑,一副憔悴至極的模樣。看著這些轉讓合同,又看了看面色陰沉的眾人,她忽然咧開嘴,嘶啞地笑出聲來。
笑意未曾浸入她陰冷的瞳孔。她坐在長桌對面,與秦青離得很遠,卻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蜿蜒爬行,緩緩靠近。
秦青也笑了,手掌抬起,摁住了放置在一旁的,被黑色布料包裹的一個方形物體。
“吳綵衣,我把我媽帶來了。”他開啟黑布,取出裡面的骨灰盒,端端正正擺放在自己面前。
陰冷的笑容瞬間凝固,瞳孔縮了縮,發出驚恐不安的光。吳綵衣藏在衣兜裡的手驟然握緊。
明明身處會議室,她卻覺得自己彷彿已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正在接受審判。
直面她的,是秦婉怡的靈魂。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曾經陪伴她成長,始終注視著她,給她鼓勵,贈她勇氣,為她塑造自尊與自信。
但它們現在會放射出怎樣的光?失望?責備?或者厭惡?
自己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秦婉怡的身影彷彿佇立在虛空中,朦朦朧朧,俯視著自己。吳綵衣呆呆地看著那個骨灰盒,片刻後猛然低下頭去。
“我媽在看著你,吳綵衣。”秦青盯著吳綵衣藏在衣兜裡的那隻手臂。
他派了人全天候監視吳綵衣,自然知道她回到中心城的當天就偷偷跑去實驗室,製作了一瓶毒氣。
只要把瓶子拿出來噴一噴,她就能與會議室裡所有人同歸於盡。
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瘋得很徹底。
警察就在外面等著,隨時可以進來抓人。吳綵衣的椅子下裝有彈射安全氣囊。一旦她把毒氣拿出來,秦青只需按一按手裡的遙控器就能讓安全氣囊把這個女人裹住。
她噴出的毒氣除了她自己,誰也殺不死。
不到萬不得已,秦青不會走到那一步。
他把母親帶來,試圖喚醒吳綵衣殘留的最後一絲人性。
他永遠不會讓自己失去做人的底線。
“在我媽的見證下,簽字吧。”秦青揚了揚下頜,語氣裡帶著遺憾:“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失望。”
吳綵衣藏在衣兜裡的手臂顫了顫,頭始終不敢抬起。
秦青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吳綵衣,你是我媽耗盡心血培養出來的。她曾經對我說,你是她這輩子最傑出的作品。”
吳綵衣低垂的頭猛然抬起,又立刻壓下去,手臂顫得厲害。
“她說你早晚有一天會散發出最獨特的香氣。她說你一定能超越她,成為最優秀的調香師。”秦青把骨灰盒推向坐在對面的吳綵衣。
“你敢讓我媽聞一聞你現在散發的氣味嗎?你做了什麼,她全都知道。”
秦青沒有明說,但他認為吳綵衣能聽懂。
為了製造毒氣,吳綵衣忙到半夜,今早沒有洗漱換衣就匆匆趕來公司。她身上一定殘留著許多氣味。
化學試劑的氣味,心髒腐爛的氣味,犯罪的氣味……
現在的吳綵衣,哪裡還能散發出香氣?母親能聞到的,全都是這些讓她失望透頂的氣味。
終於,吳綵衣慢慢把顫抖的手臂從口袋裡抽出來。
秦青握緊遙控器。一旦看見毒氣瓶,他會立刻開啟安全氣囊。
吳綵衣的手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拿。緊緊握著的毒氣瓶,在最後一刻松開。她抓起那支鋼筆,在一份又一份轉讓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姓名。
她沒有翻看合同,仔細去尋找隱藏在文字裡的陷阱。
秦婉怡在看著她,她只能把最好的一面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