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所有銀子,秦青站起身,沖擠擠挨挨不願離去的婦人們說道:“你們去領飯食吧,有包子饅頭,也有米飯粥水,還有一些炒菜。”
話落他轉身便走。
一名膽大的婦人終是按捺不住,伸手喚道:“小侯爺,為何別人都能預支工錢,偏我們不能?是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秦青轉回頭,言道:“非是你們做錯了,而是為你們的安全考慮。我看過名冊,知道你們都是寡居,家裡沒有男丁,膝下還養著幼小的孩童。今日侯府廣發工錢,遠遠近近必然能收到風聲,山上的土匪,村裡的地痞流氓,又豈會不知。別人家男丁眾多,他們不敢下手,你們這些人卻是首要目標。我不給你們發銀子,大家都看在眼裡,心懷叵測之人自然就不會來害你們。”
秦青轉過身,擺擺手:“去領飯食吧,等巡防隊組建起來,肅清了遠近的匪患和村裡的地痞流氓,你們自然能安安心心拿到工錢。侯府每日管你們一頓飯,吃不完的東西你們可以帶回去給孩子吃,總也餓不死。”
他領著兩個牛高馬大的侍衛,漸漸去得遠了。
江匪石沖這群呆愣中的婦孺說道:“哭什麼,小侯爺一片好心,差點被你們當了驢肝肺。”
婦人們這才回神,紛紛跪下沖小侯爺遠去的方向磕頭。小侯爺為她們考慮的東西,比她們自己想的還要深遠。怕是就連家裡的親人也少有這般無微不至的關懷吧?
“謝謝小侯爺!謝謝小侯爺!”方才還心懷埋怨的那些婦人,此時卻感動得連連磕頭。
“咱們能夠住在侯府附近,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一名婦人擦著眼淚說道。
其餘人皆是感激一笑,然後便在管事的帶領下湧向了草棚。
江匪石笑望著這些人輕松的背影,然後才快步追上秦青。
葉禮惡狠狠地瞪了阿牛一眼,然後抹掉額頭的冷汗。幸好他沒問!
阿牛低下頭,藏起自己燒紅的麵皮。幸好他也沒問!
江匪石追上秦青,笑著問道:“小侯爺,您要擴建的房舍在何處,可否帶我看看?”
“就在那邊。”秦青指了指西側的一大片空地。
“您要建造什麼式樣的房舍?我略懂木工,也會畫幾筆草圖,許是能幫到小侯爺。”江匪石謙虛地說道。
秦青垂眸想了想,言道:“我要建南北通透的矮房,只需小小一個隔間,一排排整齊羅列過去,每個隔間都要有土炕,另外再建造幾座茅廁就行了。不需要什麼精巧的設計。”
建造這種螞蟻窩一般的房屋是給誰住的?總不會是侯府裡的人吧?
江匪石一想也就明白了,禁不住揚唇:“小侯爺是怕到了冬日,大雪壓垮村民們的房屋,所以提前給他們建造避難所嗎?小侯爺真是大仁大義。”
江匪石深深彎下腰,給秦青鞠了一躬:“我代替村民們先行向小侯爺道謝。小侯爺大恩大德,我等沒齒難忘!”
秦青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謝什麼,我只是單純喜歡花錢如流水的感覺罷了。”
說完,他自己也有些禁不住,於是便掩著薄唇,彎著明眸,快活地笑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花錢,可是他的錢花出去,卻滋養了許多已近枯槁的生命。
反觀朝廷下發的賑災銀,出京時是數百萬兩,到了災區竟只剩下區區幾萬兩。那些銀子呢?都去哪兒了?
葉禮看著秦青單薄的背影,心裡既被感動佔滿,又漸漸燃燒起憤怒的火焰。
都說侯府魚肉百姓,窮奢極欲,他卻沒看見。
江匪石說他略懂木工,但其實是精通。只在工地上走了一圈,略想了想,他就規劃好了房屋的樣式、工期和預算。有他在一旁統籌,秦青根本不用操任何心。
“日後你來給我當大管家好不好?”辭別時,秦青忽然開了一句玩笑。
江匪石愣了一愣,繼而欣悅地應諾:“好啊,只要小侯爺不嫌棄。”
兩人對視良久,然後才雙雙朗笑起來。那種無形的默契竟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建立了。
葉禮看得心緒難平,回到自己的房間時還在不斷回想兩人相處時的情景。
阿牛見他眉頭皺得很緊,麵皮一陣黑似一陣,不免問道:“葉哥,你咋了?”
葉禮翻了個身,背對阿牛,悶悶地說道:“以前爹讓我多讀書,我不聽他的,每天只是練武,如今才知道後悔。若是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好好讀書。”
阿牛摸摸鼻子:“葉哥,以後咱們少說話多做事就行了。你不蠢,你只是不懂得民間的疾苦罷了。”
葉禮忽然翻身坐起,沉聲道:“我去前廳與秦青的貼身侍從換班,你自己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