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這麼富有層次的表情變化,秦青的演技又進步了。
白石和鄭橋松都說這樣演沒有錯,但秦青始終覺得有問題。
“你覺得怎麼樣?”他仰頭問道。
衛東陽垂眸看他,一邊思考一邊解答:“我想問題應該在這裡。從雙眼失去焦距到目光忽然凝實,這中間缺少一個銜接。坐在電影院裡的觀眾不是每一個人都具有細微的洞察力,能夠馬上發現你目光的轉變。在鏡頭前,你的表達方式要更具體,更外放。你可以試著轉動一下眼珠,慢慢把視線凝聚到連環殺手身上。”
秦青聽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拍拍手,露出驚喜的表情。
他馬上照著衛東陽的說法演了一遍。
這一次,他漆黑的眼珠在白得詭異的眼眶裡輕微地轉了轉,然後定定地看向不存在的某個人。這種表演方式更為具象靈動,讓他的視線變得更尖銳也更邪惡。
於是,當唇角上揚,露出詭異笑容時,就連秦青本人都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
他張大嘴,呆呆地看著身後的衛東陽,數不盡的崇拜轉化為目光裡的灼熱。
“這樣演效果好多了!”秦青抓住衛東陽的衣袖,感嘆道:“你和朱晨風一樣厲害!你都可以兼職去當導演了!”
衛東陽低聲笑了笑,把頭垂下來,薄唇貼著秦青的耳朵,無比耐心地詢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我感覺我一定能試鏡成功!”秦青興奮地說道。
“再練習一下。這段表演很考驗功底,朱晨風十有八九會把它列為今天的考題之一。”衛東陽站著不動,雙臂牢牢禁錮著秦青的身體。
多加練習不過是個藉口,實際上,他捨不得放開秦青。
抱著獵物小憩是猛獸的習慣。
“對,朱晨風肯定會出這道題!我練練。”秦青立刻看向鏡子裡的自己,表情十分緊張。
衛東陽用手掌遮住秦青的小臉,說道:“我的手就是場記板,放下的時候你就開始表演。”
“好。”秦青乖乖點頭。
衛東陽放下手,秦青立刻開始轉換表情。頭幾次,他還練得很認真,後面幾次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訣竅,便起了逗弄衛東陽的心思。
於是當衛東陽放下手掌時,他展現出來的不再是演技,而是一雙鬥雞眼。
衛東陽愣了愣。
秦青嘻嘻笑了。
衛東陽受到感染也跟著低笑起來,把手掌再覆上去,然後放下。
秦青歪鼻斜眼吐出舌頭,活像個傻子。
衛東陽忍俊不禁,又把手掌蓋上小臉。
手掌放下時,秦青用食指戳出一個豬鼻子,一隻眼睛斜向左,一隻眼睛斜向右,精靈又搞怪。
衛東陽低笑連連,兩隻手都揉上了秦青可愛的臉。
秦青呵呵傻笑,假裝著急地喊道:“壞了壞了,我眼珠子轉不回來了!衛東陽你幫我吹吹。”
衛東陽捧著他的臉輕輕一吹,他左右分開的眼珠子立刻就回到了正常的位置,嘴裡發出得意的笑聲。
衛東陽的心完完全全融化了。劇本裡的哥哥帶有他的影子,而他是一個擁有理智的瘋子。他從來感受不到正常人的情緒,卻能敏銳地捕捉到惡意、嫉妒、仇恨、暴怒等骯髒不堪的東西。
很多時候,他都覺得這個世界沒有存在的必要。然而此時此刻,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純粹的喜悅和愛意。
他輕輕揉著小獵物的眼尾,眸色暗了又暗,幽深無比。
“走吧,回去試鏡!這次我一定能拿下男主角!”秦青拉著衛東陽的衣袖興匆匆地往外走。
“那我提前恭喜你。”衛東陽低沉的聲音漸漸遠去。
門自動合攏,發出吱嘎一聲響。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隔間的門開啟,陳子興從裡面走出來,表情十分詭異。他所在的位置,只要開啟一條門縫就能清晰地看見洗臉臺,還能聽見兩人的對話。
當秦青從衛東陽那裡得到啟發時,陳子興坐在馬桶上,蜷著雙腿,盯著門縫,也在練習。
“我的號碼牌是6,秦青是9,我在秦青前面。”陳子興拿出號碼牌看了看,眼裡的笑容漸漸加深。
“走秦青的路,讓秦青無路可走,是這樣嗎?這是命運給我的提示?”他低聲唸叨一句,語氣裡帶著一種莫名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