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一那年,奶奶中了風,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月。複健以後,她就一直坐在輪椅上,我家門前的坡道,就是為她而建的。”穆彤還清楚記得杜家那道低坡,緊緊地連著白色的三層建築,“一年後,我……我生了一場大病,住了院……”他敘述得再雲淡風輕,眼中的悲傷依舊刻骨銘心。
那一年,他開始整宿整宿睡不著,開始沒有辦法進食,開始出現幻覺……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裡,他始終盼著能夠早一天走出醫院,平安和奶奶相見。
可他最終盼來的,是噩耗。
“爺爺說,我住院期間,奶奶經常睡不好,突發腦溢血走了。奶奶從來沒什麼睡眠障礙,我知道她是因為擔心我才睡不好的,是我連累了她……”他閉上眼,一幕幕就像重播的電影,在他腦海中上映:他痛徹心扉地哭了一場,他歇斯底裡地鬧了靈堂,他萬念俱灰讓自己陪葬……若不是穆彤及時握住了他顫抖的雙手,那股徹骨的痛根本無法息止。
她不懂怎麼安慰別人,一心只求他放下悲傷:“生病不是你的錯,我相信奶奶不會怪你的。”
同樣的話,杜梓揚也說過。
卻沒有她說的讓人心安。
她掌心的溫度,如同一種救贖。
杜梓牧緩了一陣,暫且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向她說明瞭來意。“今天帶你來,是想當著奶奶的面,給你點東西。”他開啟了碑前的木匣子,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一串打磨過的小葉紫檀佛珠,那佛珠成色深,香氣淡,款色傳統,應當有些“歷史”了。
他鄭重地將它系在穆彤纖細的手腕上,對她說:“奶奶說過,這串佛珠不能給我,她要留給——”他在這個位置停頓下來,穆彤再傻也猜得出來,他早已認定了她。
“留給——你。”他還是沒有勇氣把“我的妻子”那樣的字眼說出來,“收下它,你就是奶奶認定的人。”他記得他當時“吃不到葡萄”,吐槽過一句“沒人會喜歡”,那會兒奶奶還笑著說,哪個喜歡你的女孩子,收到這樣的生日禮物會不高興?
看著穆彤欣悅的表情,他知道奶奶是對的。
“謝謝奶奶。”穆彤正向墓碑,合十而拜,既是向奶奶道謝,又是對奶奶許諾,“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好您最喜歡的孫子。”
杜梓牧抬眸看她。
一眼萬年。
兩人拜祭完畢,便從郊區回到了市區。由於過了午飯時間,他們只能隨便吃點東西對付一下。
穆彤這個生日,過得太不像樣了。
杜梓牧莫名心疼她。“你……累嗎?”
“不累。”穆彤搖搖頭,笑眯眯地看著他,“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安排?”
“我給你煮頓飯好不好?”早上的行程是他自作主張安排的,作不得數,從這一刻開始,他會充分尊重她的意願。
穆彤一聽“煮飯”,樂得合不攏嘴,調侃道:“你先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烹飪水平?不會從來沒下過廚吧?”
杜梓牧認真地回答:“下過,就是那會兒有點……小。”
穆彤憋著笑,“勉為其難”答應了:“行吧,我給你個機會找找記憶。”
能吃到心上人制作的晚餐,這個生日,收獲也不算小了。
兩人去了一趟超市。
他們就像一對成婚已久的中年夫妻,一邊推著超市的購物車緩緩前行,一邊討論著買什麼食材做晚餐合適。
“做咖哩簡單,我們可以買點土豆做咖哩。”她提議道。
“好。”他向來對她“言聽計從”。
“煎個牛排怎麼樣?”穆彤路過冰箱,拿起一袋速凍牛排問。
“可以。”杜梓牧點點頭,從冰箱裡選了四大袋放進了購物車裡。
兩個人……四袋牛排……
穆彤目瞪口呆。
“你是打算……只吃牛排?”且不說價效比,這是不是比較……不健康?
“沒有啊。”他一臉迷惑,“你的室友都不用吃飯嗎?”
穆彤恍然大悟!
這男人還真是除了她以外,不會留意到誰請了假!
她撥弄了一下劉海,臉色泛紅,支吾道:“那個……其實……今晚只有我們兩個人。”
杜梓牧理解成“今晚只有我們兩個人吃飯”,神色相當愉悅。“那最好不過了。”就餐人數不多的話,他可以盡量為她做得精緻一些。
對於他這樣“奔放”的表達,穆彤羞得滿臉通紅,嘀咕道:“你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