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奧守將右手架上刀柄,同時也顯露出殺氣,試圖以此嚇退隊對方,但對方極為謹慎地左右劃分開來,一前一後,緩緩前移。
他就這樣醞釀著節奏,在一隻核漫物即將逼近時,右手控制著,最初緩慢而沉穩,到了中段便略有加速,在即將出鞘時,有如風馳電掣般迅捷,如此出其不意的拔刀,斜斜地向著核漫物的胸口劈去。
一束白光乍現,可在消逝之時,只斬斷了黑霧的一隻手臂,它順著偏移重心的直刃墜落在地上,轉而化為膿水,沉入地下,沒了形態。而它的另一隻手臂則幻化為與之相近的亂刃打刀,反身刺向陸奧守,還未將刀抽回,防衛不及的陸奧守的右肩硬生生地承受下這份傷害,血花四濺。而那隻核漫物也暫時疲憊地伏在地上。
“咱漏算了分毫,倘若咱還是亂刃,這個距離……”話語還未講完,另一隻核漫物便展開了攻勢。它幻化成異種生物的形態,上半身是人,底盤卻是蜘蛛的形態,無數尖銳的毒刺從底盤處伸出,它正以肉眼可觀的速度向前沖來。
香那拼盡全力向蜘蛛射擊,現代科技的産物,無法對它造成傷害。子彈貫穿了核漫物的人身,卻彷彿穿越了一道屏障,直直地打在牆壁上,對方仍毫發無傷。
陸奧守起身回防,卻被狠狠刺中了腹部,他雙手握緊了自己的本體,想要斬擊對方的頭部,卻被蜘蛛的尖刺挑著一路拖拽,使勁向牆壁上撞去,迸濺的鮮血將牆壁染上了塗鴉。打刀核漫物饒有興趣地蹲坐著圍觀這場碾壓似的殺戮。
香那繼續向蜘蛛射擊,試圖改變風向力挽狂瀾。可那蜘蛛卻饒有興趣地用鮮血作畫,它用尖銳的鈎子挑穿了他的腿筋,使他喪失了掙紮的能力,僅僅留下清晰的意識。
他被釘在小巷的牆壁上,雙手持刀也漸漸脫力,殘破不堪的本體被挑到了地上,只吊著最後一絲氣力。
“抱……”他大概是想說抱歉吧,但連發出聲音的能力也將要失去了。倘若是電視劇的劇情,這時候香那隻要上去給予一個擁抱,他便會恢複實力吧。可惜,現實是殘酷的——
香那的手、槍裡也僅剩下最後一發子彈,是解決自己,還是給隊友一個痛快。
現在的時間便是1954年8月11日,換算成農歷,便是七月十四,若是在安落的家鄉,定會高度重視盂蘭節。莫非是鬼怪作祟?倘若真是這樣,便有對策,可是自己勢單力薄,在這樣的偏遠地區完全無法求助……
嗒嗒嗒,木屐的聲音從牆壁中船出,接著是錚錚作響的銅環聲,剛才的孩童扛著比自身高出數尺的大太刀,輕盈地翻過圍牆,單腳獨立,穩穩地站在圍欄上。你不能舉起你自己,但對於刀劍男士來說,似乎這個打破了這條定律。
“啊啊,真是慘烈啊。”少年居高佔優勢,草草掃視下一片狼藉的小巷戰場。
“大姐姐,好像遇到了麻煩事兒呢。”蜘蛛核漫物聽到了聲響,將人型上半身舉得很高,凝望著少年,而底盤的蜘蛛刺仍與牆壁相連束縛著陸奧守。“我可是向神佛祈願之刃,區區妖魔還不速速退散。”少年的瞳色雖與那核漫物相似,但他赤色的瞳孔中並沒有燃燒著怒火,而是如紅寶石般的柔和。
“那麼,作為大姐姐陪我玩捉迷藏的獎勵。此時此刻,請讓我成為您的劍。”
この瞬間、私はあなたの剣にさせてください。いまのつるぎ【今劍】
未等香那做出反應,少年從圍牆上一躍而下,先是單腳踩在蜘蛛的尖刺上,繼而大太刀劈落正中它的臉部。打刀核漫物見自己的隊友陷入危難,便站起身前來助陣,少年反身一腳踩在它的臉上,木屐的嗒嗒聲如雷貫耳,他揮舞著大太刀,以“月下疾走”的方式結果了兩只核漫物。緊接著,兩團黑霧消散,幻為了倒影,只在牆壁上留下怵目驚心的刀劍創痕與血跡。
香那連忙跑到了隊友身邊,而陸奧守吉行因失血過多陷入了昏厥,在昏暗的夜色中,那副架勢像極了宿醉不歸的酒鬼。她翻遍了整個衣兜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止血之物,便只能環住他的腰,將他的頭靠近自己,將重心放倒,以防二次傷害。少年將羅盤再一次交給香那,並用與初遇時一樣活潑的語氣說著離別,
“大姐姐,有緣再見啦。”香那一邊勉強支撐著隊友,一邊按下了羅盤的返回鍵。
☆、10
而這一次,時間的跳轉意料之外的漫長,香那以跪姿觸地,雙手攬著昏迷的隊友。為了避免被時光的波流沖散,攝像機與羅盤疊加著壓在她的雙腿上。
而傳送回時間駐點時,已是深夜,運氣不佳,他們並沒有被直接傳送在屋子裡,而是被倉皇地甩到了雜草叢生的田梗中,香那拋下攝像機與羅盤,用最後的力量拖著隊友向屋子移動,他右肩的血液已經凝固成塊兒,海藍色的肩甲破爛不堪,維持著心髒最後的脈搏。他的身體被捅得像篩子一樣溢著鮮血,氣管與心髒在竭力反抗中倖免於難,脈搏雖然很弱,但依然有著均勻的心跳。他在被拖動過程中不自覺地發出微弱的喘息。
“還有溫度,請再堅持一下。”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但看上去就像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鍛刀室的門開著,最後的幾米,無比艱難,香那以貼地爬行的姿勢蠕動著,刀匠的身影出現在鍛刀室中。
香那突然意識到陸奧守吉行的本體不見了蹤影,丟盔卸甲的慘狀真是不能更加糟糕了。她心虛地向燒著爐火的鍛刀室望去,瞥見鍛刀爐旁,熔融的溫和的火光包裹著那柄直刃。
“刀劍的本體與人形理應相通。此場戰鬥,刀劍本身的損傷並不大,只需我消耗幾個時辰研究一番,便可完全修複。在這過程中,你斷不可打擾,否則將前功盡棄。但是對於人形,很遺憾,我並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刀匠解釋著自己掌握的知識,他的眼裡沒有任何變化,彷彿已經司空見慣。
“治療的事情就請交給我吧,能否拜託您協助我將他扶到客房?”
“好,但在這個時間駐點,我的活動範圍被限制為鍛刀室與對面的那間空屋,畢竟只是兼職。”此刻,香那並沒有思考這句話的深意,頭腦勉強地命令著麻痺的雙腿強行直立,她站起身,改變姿勢攬著自己的隊友。有了刀匠的幫助,攙扶的工作變得輕松,將陸奧守送到對面的空屋後,香那立刻跑向飯廳去取自己的行李袋。
拜託狐之助的涼席也送到了,它還貼心地贈送了一個毛毯。於是,香那用毛毯卷著涼席,一手抱著毛毯,一手提著自己的急救小包,向空屋跑去。
陸奧守吉行靜靜地躺在地上,他雙眼緊閉,屬於他的時間悄然靜止了。冰冷的地磚上,是殷紅的拖拽血塊兒。頭頂的吊燈,散發著昏昏沉沉的光。開啟急救包,香那麻利地取出止血劑,倒向手心,手指如同蘸水的梳子般熟練地在對方的暴露之處滑動,將蜘蛛刺捅出的血洞填補。她雙手配合,飛快地纏繞著繃帶,繫上活結,留出一小段空隙,保持著空氣的平穩流入。
“肌肉的手感是這樣啊。像是連綴而成的小山丘,上藥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如果手臂上的繃帶是用來增加臂力起到塑形的效果的話,腰間的繃帶……完全不明白吶,搞不懂幾百年前人的習俗。”香那小聲鑽研著。
在參加指揮官培訓前,她曾做過兩年戰場後援,接觸的傷員多數是趕鴨子上架的行業速成品,幾乎可以用批次生産來形容。他們大多是為了燃盡自己的生命為家庭爭取補貼而上戰場,即使是一丁點兒微不足道的小傷,也要疼得大叫,哭天喊地般吆喝救援者幫助。所以,香那十分佩服陸奧守的堅毅,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