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錢袋掉在地上,騎士隊長晃晃頭,試圖彎腰撿起。
視線放低的一瞬間,黑褐色的樹根猛然躥出,鋒利的尖端刺穿鎧甲,從他前胸貫入,後背伸出,帶出大片殷紅的血珠。
滴答。
血沿著樹根滴落,一滴、兩滴、三滴,彙入地板縫隙,凝成厄運般的暗紅。
騎士隊長低下頭,樹根已經收回,胸前留下洞穿的傷口,心髒破碎。
高大的身軀向後栽倒,沉重摔向地面。騎士隊長雙眼圓睜,表情凝固在生命最後時刻,即非痛苦也非恐懼,而是懷疑和不敢置信。
醉酒的騎士毫無覺察,仍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老盧克走出吧臺,酒館的門窗同時開啟,冷風湧入,室內的燭光瞬間熄滅。龐大的樹根盤踞地面,尖端化為一把把利矛,在黑暗中帶走騎士的生命。
整個過程,老盧克始終面無表情,既沒有快意也沒有憐憫。
最後一個巨熊騎士停止呼吸,他從吧臺後提起一盞油燈,收回龐大的樹根,邁步穿過室內,清點著騎士們的屍體。
“巨熊騎士,久違了。”
停在騎士隊長跟前,老盧克彎腰拾起重劍,看到劍上熟悉的標記,神情終於有了變化。
一百年前,炎魔軍團襲擊雪松領,雪松騎士團危在旦夕。巨熊騎士團違背王都的命令,更誤導多支援軍,使得雪松領孤立無援,淪為一座孤島。
老盧克握住劍柄,劍尖對準騎士的胸膛,那裡已經沒有心跳,只有一個血淋淋的傷口。
平原鎮曾是雪松領的軍事要塞,駐紮近一百名樹人。
遭遇炎魔突襲和援軍背刺,雪松領騎士團死傷殆盡,要塞中的樹人被烈焰圍困,僅存他一人。
同族戰死沙場,唯有他茍延殘喘。
這一百年來他受盡煎熬,年輪刻印的不是歲月而是仇恨。
年複一年,他以為複仇希望渺茫,往事只能化為煙塵消散在歲月之中。不想峰迴路轉,年輕的領主血脈覺醒,事情終於發生轉機。
“血債理當血償。”
夜風吹過,花香更濃,混合腥甜的血腥氣彌漫整座小鎮。
老盧克走出酒館,來到小鎮廣場中央,登上一座木臺。
邊鎮治安官時常在臺上講話,講話後就是處決罪犯,立起木架,在歡呼聲中敲開木樁,送走闖入小鎮的匪徒和強盜。
老盧克登上最後一級臺階,站定後開始樹化。
一棵龐大的黑松拔地而起,樹冠傘狀張開,樹枝無限延伸,遮天蔽日,籠罩整座小鎮。
酒館地下,一間空蕩蕩的酒窖裡,關押著邊鎮治安官。
早在十多天前,治安官就從人們的視線裡消失,一直沒有露面。
正是地動頻繁人心惶惶時,治安官不出現無異於火上澆油。鎮民們生出諸多猜測,以為治安官發現危險,已經舍棄鎮民逃往主城。
這個說法被越來越多的人採信,導致更多鎮民心生不安,紛紛舉家搬走。小鎮很快變得空蕩蕩,僅剩下不到十戶居民。
這座小鎮和酒窖裡的治安官是老盧克精心準備的禮物。三十名巨熊騎士屬於意外,不過既然來了,老盧克不會讓他們有機會離開。
黑松矗立在小鎮中心,樹根深入地下,靜靜等待雪松領的主人。
天邊泛起魚肚白,樹人的腳步停在小鎮外。
雲婓撥開樹枝,望見眼前的一切,下意識詢問老樹人:“沒走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