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自個兒,她雙親去世得早,家裡也沒甚背景,全憑自個兒白手起家。她行事素有謀劃,又趕上了遍地掘金的好時代,很快賺足了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錢。若非不幸得了絕症,她上輩子應該過得比多數人都舒坦。可就算知道自己藥石難愈,她也從未放棄過求生的希望,錢流水一般花出去,換得一臺臺手術做下來,捱到了最後一口氣。
幸運女神不眷顧她,但她從不後悔。
多少人熬不過這種苦,哭著喊著想要放棄治療、順其自然,她卻不同。她只信好死不如賴活,多活一天,才能多看一眼世界的美好。
死了,才真正是什麼也沒有了。闔眼斷氣的那一刻,你敢說自己捨得這花花世界?
會不會就因為這份執著和渴望,上天才給了她第二次機會?
衣服烘乾了,她取下來一件件重新穿好。
這裡的服飾與原世界大不相同,她頭一次穿戴,穿錯了好幾回。不過整理起來雖麻煩,穿好以後倒是很輕便,也不妨礙行動。只憑這一點,她就基本肯定外頭可不是什麼太平盛世。
“從今往後,我就叫馮妙君了。”她凝視著火堆,鄭重其事對自己道。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前的自己叫做什麼、做過什麼都不重要。自今日起,她就是馮妙君,馮妙君就是她。
她套在最外的是一件小羔裘,烘乾以後格外保暖,穿在裡頭的衣料滑軟輕%~薄,大概是上等的緞子製成,光從這一點看,身軀的原主出身就挺不錯。
她繼承了人家的記憶,此刻才有時間從頭到尾細捋一遍,不由得吃驚。馮妙君原先竟然也不叫這個名字,她本是安夏國國君的幼女,小名安安,封長樂公主,兩年前被送出王宮,掛在王后的遠親名下撫養,從此隨養父母姓馮。
馮氏夫婦的親生女兒也是在兩年前沒的,後來收了這個養女,也就移情到她身上,對她視若己出。
可惜,好景不長。
也不知是不是馮妙君命格太硬,約莫一年前馮老爺在外頭經商感染了疫疾,強提最後一口氣到家就歿了,後面就剩她和養母、養兄相依為命。
理到這裡,她輕輕嘿了一聲,沒想到白揀來的身軀還是個金枝玉葉。
馮妙君是兩年前被送出宮的,九歲的童子已能記事,她貴為公主,接觸到的秘辛要比普通孩子更多一些,也更可靠些。對照原有記憶,她就明白鰲魚魂魄說得無錯,這片浩瀚廣袤的中土世界原本有妖、魔相爭,最後的勝者卻是人類。
後來人建立起統一的大帝國,即是浩黎國,它空前強大也空前繁榮,將妖怪都逼進了深山大川,也庇護著人類在陽光照耀之地繁衍生息。
不過同樣順應“合久必分”的道理,浩黎國在立國六百年後也盡了氣數,轟然解體,天下群雄並起,至今中土也有六大王國和許多諸侯小國並存——嗯,不算安夏。
這個背景,看來也不太平呵,她的心情沒來由地沉重。自己生在和平年代,沒有經歷過戰火紛飛,可是老祖宗的話有道理,寧當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想到這裡,腦海裡不知怎地浮起一張盛世美顏來。
那個叫做雲崕的男子帶給她的直覺,是與外表不符的極度危險!
其實,她在天坑中可遠沒有鰲魚看起來的那麼淡定。即便是餓不死,她也不想在那絕境裡再多逗留。
抱著大魚潛入水底時,她抬眼恰好望見鰲魚尾部鎖著一條粗大的鏈子,也不知什麼材質打造,一頭釘死在最大的一塊山岩上,也就是一石成壁的那塊,怕不有億萬斤。這也解釋了水底明明四通八達,鰲魚卻只能在深潭裡活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