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肚皮朝上浮在水面,再不動彈。那人半跪在它喉部,手裡舉著長劍從它耳中刺入,一頓挖鑿,也不知剖出來什麼東西置在掌心,任雨水沖刷了幾息才放到嘴邊,一口吞了下去!
生吃獵物?她眼睜睜瞧著,沒來由幾分噁心,好似吞下活物的是她。
這人就在怪物的肚皮上垂首坐下,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跨步躍到潭邊,往上攀去,動作卻不如先前靈活,大概是經歷方才一番苦鬥也感疲乏。但他到底是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姿態依舊優雅。
攀到離大樹六、七丈開外(二十米),恰有一塊突出的堅巖,他也停下來休息。先前他挖取戰利品時背對著她,現下兩人離得近了,他又轉過身來,於是她終於看清了這人的模樣,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這人長眉入鬢,眼尾向上微挑,竟是好標準的一雙桃花眼,笑起來不曉得要教多少姑娘心神盪漾,不過方才的惡鬥帶出的殺氣未褪,現在他眼中可沒有溫情脈脈。只是這樣一來,反倒像雪地中開出的一枝寒梅,料峭中帶著冷豔,同樣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的唇形如弓,偏薄了些,又失了血色,緊緊抿起來就顯得寡情而高傲。然而這兩個詞放在他身上好似就變作了褒義,彷彿他的寡情和高傲其實都是恰到好處的。
他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詮釋什麼叫作顏值就是正義。
總之,她從前見過那麼多人氣偶像、國民老公,竟然沒一個及得上眼前的美男子。即便是外貌上的打分可以勉強持平,可在氣勢上,那是快馬加鞭也追不及了。換作別人,被大雨從裡到外澆了個透也只剩下狼狽,這人倒好,懶洋洋的模樣倒像是坐在金馬玉堂的大殿中欣賞外頭的明媚春景,而非同她一樣是個落湯雞。
望著雨珠從他額上落下,劃過眼角、淌過薄唇,她下意識吞了下口水,頭一次明白“秀色可餐”這個詞的真實涵義。
……呵呵呵呵,真佩服自個兒,生死不明之際,還能對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起色%~心。
她轉眼就回過神來,默默鄙視自己。
那人調勻了氣息,目光一掃,忽然向她這裡看來。
那眼神像鷹、像狼,更像刮骨的鋼刀,刺得她渾身雞皮痱子都爬了起來,雙手更是止不住地顫抖。
好可怕的眼神,好濃烈的殺意!
她迅速閉眼、微微低頭,不敢與他對視。在這樣風雨交急的夜晚,她藏身的樹冠又如此濃密,他卻依舊可以察覺到她的目光嗎?
這人的感官,真是敏銳得嚇人!
這時她也慶幸身上穿的是一襲翠綠衣裙,昏暗的天色中恰與樹影融為一體,是渾然天成的偽裝。
好在此刻風大雨急、樹影幢幢,他惡戰之後呆在這樣的環境裡也很不舒服,當下收回目光,繼續往上攀去。
老實說,這一刻她天人交戰。要不要求救呢?這人有高來高去的本事,帶她離開天坑絕境應該是小菜一碟;可是心底有個聲音很堅定地告訴她,這人比表面看上去還要陰冷無情,要是被他發現全程有人窺伺在旁,她的下場恐怕不會比橫屍水潭的那頭怪物好上多少。如是這樣,她老實呆在樹上興許還能多活兩天。
不知為何,這念頭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她眼睜睜看他攀到峭壁盡頭,而後一個閃身,連最後一抹衣角都消失不見。
那人走掉了。
她這才放鬆下來,找了一處最茂密的枝葉,將自己蜷成小小一團避雨,也儘量保住身體那一點微小熱量不再流失。
忍不住頹然:最後一絲希望也走掉了,她拿什麼來逃出生天?雨水順著她的眼角淌下,流進嘴裡全變成了苦澀:
好不容易活下來,為什麼又會陷入這樣的絕地?老天爺為什麼讓她又活一回,難道是要她轉眼就再送死?
風很大、雨很涼,樹葉的沙沙聲又單調得很,像是能持續萬年。她又冷又餓,聽著聽著不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