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昌輕咳一聲,強忍著笑意,把勺子往她唇間又遞進一點。
這一回,玉還真悄悄鬆開牙關,終是接受他的投餵了。
她當然明白自己已到強弩之末,肌體亟需大量進補以恢復元氣,否則平時一連個把月都不必吃飯,現在怎會餓成這樣?
吃!她索性把心一橫,默默進食。
兩人一個喂,一個吃,都不吱聲,山洞裡突然靜得落針可聞。
不得不說,這肉粥熬得很有水平,撕成細絲的竹鼠肉細而不柴,肉香都融進了湯裡;米粥芳香軟糯,稀稠適中,順喉而下就暖了心腹。兩日未用熱食了,她才喝了幾口,就覺得身體妥貼許多。
不多時喂完,陳大昌問她:“再來一碗?”
被他喂上一碗和十碗沒有區別,玉還真點頭,繼續逆來順受。
許是被他盯得太難過,她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難堪的沉默:“你的同伴何時回來?”
“不好說。”陳大昌面色凝重,“城池突然被破,兵荒馬亂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她。”這可就複雜了,他們原本要找的是玉還真,現在玉還真人在這裡,馮妙君卻不知所蹤,也不曉得她是不是在穎公城。
他眼裡的憂色無遮無攔,玉還真更是親歷這場大戰之人,聞言嘆了口氣,也不言語,只低頭喝粥。修行者多半也是大胃王,吃相好不等同飯量小,她一連又喝了三碗粥,這才搖頭不食。
然後才輪到陳大昌自己吃飯。
玉還真小口進食、吃相文雅,那是多少年王室禮節才教匯出的賞心悅目;再看陳大昌,雖然喝起粥來風捲殘雲一般,三兩口就下肚,奇的是一點兒聲響都沒有,更不要說普通人仰頭喝粥那種稀里呼嚕的聲音。
因此他吃飯看起來爽利,卻絕稱不得粗魯。
玉還真更是知道,一個人吃飯的習慣往往不經意就流露,臨時改變只會顯得彆扭。可見這人平時也很注意用餐時的禮儀。
有趣。也即是說,他有一定身份地位,又或者他時常陪同身份尊貴者用飯。
他在她面前不卑不亢,而從他出手救下她和胡天來看,他還不憚於得罪燕人,因此必定有些來頭。
陳大昌正在喝粥,接收到她眼神裡的探究:“怎麼了?”
“你在新夏從伍還是為官?”知己知彼,她應該探一探眼前人的底細。
陳大昌手上一頓:“後者。”
“你不是世家出身罷?”他身上有草莽之氣,金馬玉堂的貴族子弟她見得多了,沒有這樣的。
“不是。”
“你的修為不弱,卻也不像宗門中人……”修行者自建宗派,獨立於國家之外,如桃源境。然而這樣的宗門後輩也要遵從嚴格的教誨,往往修養氣度比世家門閥還要高上一籌。
“我姓陳,叫陳大昌,供職於新夏王廷。”陳大昌望著她,心平氣和道,“不用拐彎抹角套話,我告訴你便是。”熙國覆亡,玉還真已經不是國師,他不必畏懼她對他,或者對新夏的報復。
玉還真語塞,心下有些難堪,好一會兒才道:“新夏的官兒,為什麼跑到熙國來找我?公幹,還是私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