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那人身材高壯,天庭開闊,然而鬚髮半白,精神有幾分萎頓。馮妙君從前見過他幾次,識得這位正是嶢國的老國君。兩年不見,他面白如紙,不再像從前那樣神態矍爍。
苗奉先見他頭髮凌亂,臉色難看,不由喚了聲:“父王,他們可是苛待於您?”
“我很好。”老嶢王搖頭,聲音卻出奇地宏亮:“先兒,我傳位於你,從此你就是大嶢之……。”
最後一個“主”字還未出口,立在邊上的人就一指封了他的啞穴。
到底是晚了,嶢王的話,跟來這裡的權臣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老王要讓位於太子!
金口玉言,斬釘截鐵。
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
“父王!”苗奉先一轉眼望向嶢王身後那人,恨恨道,“叛賊!昔日我就不該對你心軟!”
押著嶢王走出來那位眉目清秀、唇紅齒白,正是苗奉先的昔日好友,欽天監之子左丘淵。
這兩人曾是無話不談的至交,如今卻成大敵,分立於危牆的兩端,一旦兵戎相見就是不死不休。
馮妙君如在這裡,當會確認自己從前的想法:雲崕在返魏途中揀到左丘淵,魏國於是如虎添翼。
底下眾嶢人見到他,臉上都露出仇恨和鄙夷之色:此人有大才,於嶢國內政外交、軍事民情瞭若指掌。不消說,眠沙嶺的三百里流沙陣必定是他帶著魏軍透過的,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後面魏軍勢如破竹般前進,八成也是因為他對於沿線城守和軍力熟悉之故。並且他從前可以自由出入宮廷,對於黃金城的瞭解大概還要遠勝於雲崕。
這次魏國使出的奇謀,或許他也貢獻了聰明才智。
有這樣一個人助紂為虐,嶢國真是倒了大黴。
左丘淵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是,你和你父親不同。他不該殺我全家,你呢,你卻是不該對我網開一面。”他身為嶢國第一通緝犯在逃,苗奉先卻沒有狠命追捕,只因謀殺太子是欽天監本人所為,左丘淵原本並不知情。
否則,左丘淵也不能流亡近兩年時間。這一點,他自己也承認。
左丘淵嘆了口氣:“我虧欠你,但對這老賊,我必殺之而後快!”說到最後幾字,話聲轉厲,而後一把抓起老嶢王雙手。
於是眾人看到,老國君腕上銬著一副銀鐐,雙手卻都只有四指,在原本大拇指的位置只剩下一個血洞!
這左丘淵好狠,居然將他兩手拇指都剁了下來。
“你遲來一天,我剁他一個拇指。”
苗奉先目眥盡裂,咬著牙道:“左丘淵,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那都是後話了。”左丘淵面色不變,晃了晃老嶢王手上鐐銬,看後者臉上露出痛楚之色,“不若我們先談談條件?你再拖延半天,我怕自己忍不住要剁下他的腦袋。”
苗奉先目光轉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雲崕呢?”
“這裡全權由我負責。”左丘淵笑道,“還用不著雲國師出面。好了,廢話少說,你現在認降就還能得到一個活蹦亂跳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