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兒愕然,“姜潯……”
眼前出現那張布滿歉意的鬍子拉碴的大臉,耳畔也回響起那振聾發聵的致歉聲。
“是的,他是吉山提拔的上府折沖都尉,是個聰明人。雖說李韌在赤水關,他指望我死的心怕死要賽過讓那突厥人死,但還有十萬兵可是我親自帶出來的,姜潯回去帶,是一定能帶出的。所以,琬兒你且放寬心,不出三日,姜潯一定就能尋來此地。”
許是琬兒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過於怪異,呂吉山忍不住出言溫聲寬慰。
好容易嚥下一口唾沫,琬兒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是的,琬兒相信,吉山手下的將士們,一個個都是能徵善戰的猛士。”
呂吉山笑,“那還用說!”
他洗掉了臉上的血,露出小麥色的面板,琬兒看見他額上一道鮮紅的傷口,忍不住抬手指著他的額角:
“這裡怎麼了?”
“噗,在城牆上被石頭砸的。”
呂吉山回答得漫不經心。見琬兒一臉難受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一道口子,你便如此擔憂,若是我被砍殘了怎麼辦……”
”呸呸呸!說什麼呢!”
琬兒沒來由竟暴怒起來,她一大步沖到呂吉山跟前果斷打斷他的話。
“好好的,幹嘛咒自己!”
話音剛落,琬兒眼前出現周承邦那破舊小院裡堆積如山的藥材,與那破敗房屋中呂吉山無力的身軀與滿身的銀針。
如洪水決堤,琬兒忍不住抱緊臉頰嗚嗚嗚哭出了聲。
呂吉山驚呆了,不過開個玩笑,她為何哭得如此傷心。他輕輕走上前,摟住她的肩,溫柔地拍:
“莫哭了,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好好的?”琬兒狠狠甩開他的手。
“都說窮寇莫追,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雖然琬兒知道他回不去,可是當真看見面前生龍活虎的他,她依然願意相信,眼前看見的便是事實。
呂吉山臉上有訕訕的笑,琬兒聽見他小意的低語。
“琬兒,你知道嗎?我呂吉山最怕死了,為了不讓你空等,我無時無刻不在告誡自己,莫要盲目逞強。可是我依然犯了錯,我沒照顧好均兒,無論如何我這回都得要了兀術兒的頭。琬兒,我也就只逞強這一回而已,你就答應我吧,等三日,三日後若是姜潯還沒來,我就撤。”
……
呂吉山要琬兒允他等三日,琬兒惴惴,她不知曉三日後會發生什麼。她甚至開始糊塗起來,她已經分不清究竟周承邦身邊那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呂吉山是真的,還是眼前這個渾身是力氣的呂吉山是真的。
她無時無刻不待在呂吉山的身邊,她怕他隨著那漫天飛舞的黃沙一道,突然消失在她面前。
她摸他的手,那麼剛健有力,摸他臉,那麼的溫熱流利,他是如此活生生又明白白。琬兒也忍不住相信,呂吉山真的離開赤水關,才不過四日。
一天過去了,姜潯沒有來。
兩天過去了,姜潯還是沒有來。
三天過去了,姜潯依舊沒有來。
第四天了,琬兒徹夜未眠。呂吉山很失望,他什麼話都沒說,只笑著寬慰一臉忐忑的蘇琬兒,天明後開拔回赤水關。
琬兒的心裡依然很慌,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寅時她便起床了,輕手輕腳地自他懷裡溜出來,望著他沉睡的眉眼,心中有疼惜漫溢。
琬兒來到大帳外,漫天是壓頂的黑雲,彷彿有惡魔即將降臨人間。琬兒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來到營門口,她想確定值守放哨的哨卡沒有問題。
高高的哨臺上,士兵們立得筆直,營門口的佈防也嚴謹有序。琬兒放下心來,就要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