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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容色蒼白,在風口站了一會兒,裹緊了秋棠色棉袍,“本宮已經向他服軟了,只不過他在氣頭上。難不成這會兒本宮去太極殿書房向他負荊請罪。”
琳琅表面上打趣,心裡打定主意去太極殿看尉遲珩。說到底身為帝王有他不得不顧全的立場,她一個小女子壞了他的主意,自然是千萬不該的。不過他終究是成全了項斯與芙儀,也成全了她的一片好心。
太極殿守衛森嚴,護城軍見賢妃輦車而來,見禮之後,便道:“賢妃娘娘,皇上並不在殿中。”
琳琅心裡嘀咕,面上平穩如儀,“皇上去了何處?”
“屬下不知。”
琳琅唔了聲,讓輦車轉向回蓬萊殿,卻在宮巷長道中見張希賢託著拂塵匆匆往回趕。琳琅停了車,張希賢見賢妃連忙行禮。“張大總管,不知皇上去了何處?”
張希賢回道:“皇上去了拾翠殿李昭儀處。”
琳琅疑惑道:“李昭儀素來和劉招容住在一處,怎麼突然去了拾翠殿?”
張希賢不敢覷琳琅的面色,只好四平八穩,如是回複,“一個時辰前,皇上口諭,將拾翠殿賜予李昭儀,李昭儀刻時遷入。皇上去拾翠殿看望李昭儀,用了晚膳之後棋興起了,老奴來皇上寢宮拿白黑暖玉棋盤的。”
琳琅驟然心亂,尋常尉遲珩跟她耍花槍只是逞口舌之快,這回倒是獨闢蹊徑了。她朝張希賢淡淡一笑,“那本宮不打擾大總管的活計,趕緊拿去便是,免得讓皇上和李昭儀久等。”
靜如滿心憂慮,又不敢上臉讓琳琅見了塞心,一路上長籲短嘆。琳琅聽了反而心覺好笑,“心裡有話便說,若是不想說,何故嗟嘆呢?擎等著本宮開口問你,是不是?”
靜如面有愧色,她那點小心思真是瞞不過琳琅。“那您知道的,您幹了好事兒,可卻把皇上推給別人了。李昭儀,今日遷宮,明日不知道是不是該遷位分了?”
琳琅斜倚在輦車上,說道:“若真是如此,李昭儀該謝謝你這張嘴,真是吉祥喜慶,說什麼都一個準兒。”
靜如道:“婢子也是擔心吶。您懷胎這些月,皇上可是清苦了這些時日,這可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天子,難保不被人引誘勾搭。”
琳琅微微眯攏眼,滿不在乎的一臉舒容,以手撫了撫隆起的腹肚,令人看不清她眉眼之間的憂愁。她自然有片刻是憂愁的,只是下一刻卻渾然不在乎似的。“靜如,明晨去備些寧神安睡的臘梅花玉凝露,兌了水和冰糖,再放些枸杞。”
靜如不解,勸說道:“您這大腹便便的,不宜飲用寒涼之物。”
有些事看破卻不說破,她賭的是他們之間同舟共濟的感情,她並不明說,“你先去備著就是了。”
西風緊抽抽地吹,簷角下的四角琉璃飛天圖案的宮燈撲騰著,猶如折了翼的雀鳥,被吹得東倒西歪的。靜如連忙讓太監們搬了梯子,換嶄新的宮燈。開年新歲,任何物件都必須是簇簇新的,求個好意頭,更求得人心的太平。
翌日晨風起,雲翳濃稠,化不開似的攪擾在烏青青的穹窿上。
尉遲珩擺駕蓬萊殿,散了大半夜的窩火,還是不由自主地回到此處,自我調劑了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主要還是念在皇兒的份上,不與他娘親一般見識。
琳琅正以窗拾掇絲線,趁著最後三個月功夫,給皇兒縫制新衣。聽靜如喜氣洋洋跨門而入,便知應該是尉遲珩來了。“主子,皇上來看望您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走到門外了,靜如連忙噤聲退至門外。琳琅揚起眸打量他,秀頎的條幹筆挺,臧色五爪金龍盤雲紋平金繡常服,龍紋栩栩如生,尤其是龍眼錚亮,襯得他正是相貌如神,風采天成,只是神情疲累了些,明褐色的眸子猶如黯淡隕落了的晨星。
琳琅朗聲道:“靜如,把臘梅花玉凝露呈上來吧,放些蜜糖潤一潤。”
尉遲珩窩心暖意,這會兒感到愧疚萬分。昨兒急火上腦,氣琳琅不諒解他的苦心,自說自話給項斯和芙儀牽線。因著她懷了身子,不好張牙舞爪跟她理論,一心的怒火,又在回去路上遇上了李之雁,被她一來二去繞了幾句說了幾句動聽乖巧的話,居然給她挪騰了住處,安排一宮獨大。
琳琅支著身子,六七月的肚腹猶如隆起了小山丘,連日來腰胯痠疼,走路都有些不自然,她慢悠悠地走到尉遲珩跟前,和煦道:“瞧您臉色不好,昨兒挪了地方睡得可好?”
尉遲珩聽琳琅滿口酸溜溜的,就知道昨晚那事兒辦得不漂亮,他揉了揉太陽xue,一宿沒有睡好睏得發懵。“昨夜……的確是沒睡好,周身痠痛。”
琳琅問道:“那李昭儀什麼時候晉位分?”
尉遲珩故意不說明,欲說還休似的,把話鋒丟給琳琅。“依賢妃之見呢?”
琳琅故作大方,說道:“您若是覺得她好,伺候得力,便晉一晉吧。您身邊的伺候的人不多,難得您能看得入眼,我若是棒打鴛鴦了,顯得我小氣。”
尉遲珩沒好氣道:“朕還真是不知道賢妃是如此豁達通透之人。”
靜如恰好端著燉了一整宿的臘梅花玉凝露進殿,見帝妃二人都悶悶不樂似的,徑直把玉露呈到尉遲珩跟前。“皇上,主子昨夜就讓婢子備下了,早上又溫了溫,現下正好入口,清神靜心,最適合您此時飲用。”
臘梅花玉露淡雅沁鼻,芳香入心尤其蕩滌周身的濁氣,尉遲珩斜睃了眼琳琅,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到底還是關心他的。
靜如屈膝福了福,就退出殿外,張希賢侯在門外,拉著靜如問道:“賢妃娘娘可是耍脾氣了,這可委屈皇上了,他這一整宿在拾翠殿沒幹別的,我可在邊上陪著呢。”
靜如撲哧一笑,低低說道:“皇上那心思主子懂,不然也不會昨兒半夜讓我就備上了清神安睡的臘梅花玉露,兩人就是好動嘴皮子,沒事兒,一會兒又膩歪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