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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殿皆是惶恐,皇帝是武將出身,兼具文士的儒雅,可是動怒起來,照樣雷霆色變。處置了宮闈局,該輪到禦醫局了,徐守衡首當其沖,尉遲珩目光如炬,看向徐守衡道:“聽聞徐禦醫為朕中毒一事廢寢忘食,經常在承歡殿中與淑妃探討,可有此事?”
徐守衡趕忙跪下,聽到皇上喊他的名字,已經是汗流浹背,他認也不是,不認更不是,只好硬著頭皮道:“臣……微臣是替淑妃娘娘請平安脈。”
“這一項便算是說得過去。”尉遲珩朝張希賢使了個眼色,張希賢從寬大的袖口中掏出一沓白宣,尉遲珩接過張希賢遞上的白宣砸在徐守衡臉上,“徐禦醫不妨說一說,這是何物?”
徐守衡撿起墁磚上一張張賬單,一筆筆一單單都是他豪賭欠下的單據,他張口結舌,不知從何解釋,也無從解釋。“微臣……”
尉遲珩問道:“這疊單據共計一萬九千八百兩,以你每月的月俸,恐怕十年都不夠你償還,何以月前居然悉數還清?”徐守衡崩潰得癱倒在地,皇上昏迷在床,初初醒來就如此洞悉世情。“朕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徐禦醫何德何能,區區幾日便籌到萬餘兩找清賭債?”
邵文淑強忍著不往徐守衡處看,生怕徐守衡把眼神朝向她,把她戳出來。她捏緊芷雲的手,半身依靠著芷雲,在皇上咄咄逼人的追問下,她就怕東窗事發瞞不住了。
尉遲珩冷笑道:“徐禦醫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只能派朕慎刑司的嬤嬤們來審審了。”
慎刑司一貫拷問審訊犯錯的宮人,裡面暗無天日,連刑訊的嬤嬤都變得無所不用其極,用起刑來歇斯底裡,花樣百出。正常人寧可面對大理寺的嚴明法度,也不願意麵對這樣一群心底扭曲的老女人。
慎刑司的嬤嬤一輩子不能出宮,不能嫁人,所以窮盡一生都在研究折磨人的方法,刑訊逼供第一塊響當當的招牌除了繡衣司,便是慎刑司了。
徐守衡已經嚇得魂不附體,連連瞥向邵淑妃,可此時邵文淑已經自顧不暇,正在挖空心思自保,哪裡還能管他人瓦上霜。
徐守衡為求自保,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賣邵文淑。邵文淑眼見徐守衡已經被逼迫到了牆角,情急之下她唯有兩眼一發懵,身子如枯葉零落。身後的芷雲和芷芳眼明手快攙扶著邵文淑,求道:“皇上,淑妃娘娘暈倒了,婢子這就帶娘娘回宮去。”
“承歡殿的婢子都是這麼不守規矩的麼?朕還沒有發話,何時輪到你們自說自話?”尉遲珩橫眉冷對,“滿殿皆是妙手回春的禦醫,難道害怕治不好淑妃的暈厥之症。鄒佩衍,你這便上前給淑妃診斷,若是情況危殆,便要用猛藥。”
皇上說的話,始終讓人不寒而慄,句句帶刺,好似要挑破人的神經。
琳琅站在殿下仰望他,這是她的夫君,萬萬人之上,霸氣無敵,俊容無雙,他不動聲色,便能讓滿場人心動亂。
鄒佩衍攜著藥箱,芷雲和芷芳把邵文淑扶到玫瑰圈椅中坐下,做戲做全套,邵文淑只好佯裝奄奄一息地透了口氣,鄒佩衍搭了脈搏,轉身回稟道:“依微臣所見,淑妃娘娘這是心火寡少,血損瘀滯,故而暈厥。”
尉遲珩問道:“如何對症下藥?”
“不必用藥。”鄒佩衍開啟藥箱,取出小指粗細的銀針,說道,“只要微臣以此銀針在淑妃人中處紮下,放出惡血即可。”
淑妃從眼縫中望出去,看到那麼粗的銀針若是紮在人中出,別說放出惡血,她的性命都快放光了。只好咳嗽了幾聲,裝作掙紮著睜開眼。“咳咳……臣妾略有些乏力,還望皇上贖罪。”
尉遲珩說得氣朗乾坤,震懾眾人。“淑妃醒了那便是最好,關於朕中毒一事,淑妃可謂費心費力,朕今日一定要斷得清楚明白。不冤枉一人,更不會錯放一人。”
尉遲珩絲毫沒有讓她回宮的意思,她只能強打起精神支撐應付。徐守衡眼巴巴地看著邵文淑,半晌開不了口,隱瞞皇上是死,可得罪了淑妃照樣沒有活路。尉遲珩的耐心有限,見徐守衡支支吾吾,煩躁道:“徐禦醫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張希賢,把徐守衡帶下去叫慎刑司的執法嬤嬤料理。”
琳琅旁觀以待,聽到徐守衡要送去慎刑司,她便想深了一層,上前躬身道:“皇上,可否聽臣妾一言。”尉遲珩默許頷首,嘴角噙笑,獨有的耐心。“徐禦醫是涉案的關鍵人物,當日淑妃正是帶著他入蓬萊殿,驗明瞭皇上您中毒,而且中的是七花禁藥之毒。如此重要的人物,萬一在運送途中不小心遇上磕磕碰碰,損傷了人證,那便得不償失了。依臣妾所見,徐禦醫不願意交代,那用刑在所難免,不如請執法嬤嬤來臣妾的蓬萊殿中現場執行。眾目睽睽之下,皇上您可以第一時間明辨真偽。若是徐禦醫能夠挺住重刑,那便還他清白。”
尉遲珩頷首道:“賢妃所言有理,張希賢,傳話下去讓慎刑司執法嬤嬤來蓬萊殿用刑。”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大病初癒便親自赴蓬萊殿,存得就是要為賢妃洗刷冤情的心,可邵文淑心中大怒,臉色上騰起紅雲,她好歹是萬千呵護成長起來的河南節度使府上的千金,讓她在沒有身份背景,出身不明的琳琅跟前認栽,她百般不願,出言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不明。慎刑司素來對後宮中宮人執法,禦醫不算在列,如今讓執法嬤嬤入殿執法,大江國開國至今,後宮從未發生過此等僭越之事。”
尉遲珩手指微攏,看邵文淑額汗淋漓,其身不正,居然還有臉面跟他來叫板,怒容道:“此事發生在後宮,自然交由慎刑司處置,難不成讓大理寺介入,昭告天下?朕的後宮,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