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聲呻吟傳來。
邋遢和尚偏了下頭,看到老婆婆身後躺著一個小姑娘,包裹在厚厚的獸皮裡,剛睡醒,嚷道:“奶奶,我餓了。”
“起來,吃個饅頭填肚子,等回到家,叫你爹買豬肉燉湯。”老婆婆寵溺地笑道。
小姑娘才五六歲的樣子,聞言精神一振,連忙爬起來。
老婆婆解開一個布兜,露出四五個白饅頭,遞給了小女孩一個,停頓了下,又遞給了邋遢和尚一個,後者連忙雙手合十,頷首為禮,這才接過。
小女孩邊吃饅頭邊纏著老婆婆,道:“奶奶,我要聽故事,你快講個故事給我聽。”
“好好好。”老婆婆笑了笑,想了一會兒,道:“就講狐妖與書生的故事吧,從前有個狐妖,修煉成了人,她很嚮往人類的繁華世界,便化身為人,四處遊玩。
某一天,狐妖在逛街的時候,突然遇到幾個臭流氓,動手動腳的調戲她。狐妖不想暴露她的底細,只好裝作孱弱的樣子,向周圍的人求救。
但是,那些路人都害怕臭流氓,敢怒不敢言,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書生勇敢的站了出來,斥責那些臭流氓,你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臭流氓怒不可,一擁而上暴揍那個書生。
這時候,狐妖趁人不注意,悄悄施了妖術,打跑了那些臭流氓,她仔細看了看書生,不由得暗生情愫,愛上了書生。
後來,狐妖與書生結伴同行,他們相親相愛,結為夫妻,姻緣美好。可惜,好景不長。有一次,夫妻倆外出遊玩,路過一座破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大和尚,那個大和尚笑眯眯的,卻神通廣大,一眼識破了狐妖的真身。
大和尚不動聲色,等到夜深人靜書生睡著的時候,威脅狐妖立刻離開書生。可是,狐妖深愛著書生,怎麼捨得離開。再說了,我們相親相愛的,關你個臭和尚什麼事。
殊不知,出家人在紅塵歷練,把降妖除魔視為攫取功德的途徑,遇上了妖怪,不管青紅皂白,一律想盡辦法除妖。
當然,出家人不能犯殺戒。但這也難不倒大和尚,他很快想出一個辦法,既然狐妖不願意離開書生,那就讓書生背棄狐妖。
於是,大和尚很快找到一群山賊,驅使他們去搶劫知府大人的千金小姐,不偏不巧被書生撞見,那個書生熱血正義,見義勇為,自然不能見死不救,想也不想就衝過去跟山賊們拼命。
可是,書生哪有那個本事,又是狐妖暗中出手,打跑了山賊。千金小姐死裡逃生,又不明真相,只對那書生感恩戴德,恨不得以身相許,急不可耐邀請書生去她家裡。
書生也沒有多想,盛情難卻之下,便去了。到了知府大人府上,自然是受到熱烈歡迎,送了很多錢,許諾前程,還要把女兒嫁給他。
這時候的書生,還是很純真良善,一心愛慕狐妖,便婉拒了知府大人的好意。
大和尚突然出現了,他是得道高僧,知府大人見了他都是尊敬不已,對他言聽計從。大和尚出了一個主意,讓知府大人引誘書生。知府大人果然聽從,開始想盡辦法留住書生,讓他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讓他結交上流人士,讓他沉浸在那個紙醉金迷的世界裡不能自拔。
狐妖發現書生漸漸變了,連忙勸說他離開,書生還是很聽話的,跟著狐妖一起回家了。可是,到了貧窮的家裡後,書生活得很不自在,心心念念想要回到那個紙醉金迷的世界裡。
後來,書生再次參加會考,再次名落孫山,不過知府大人聽聞後,打了個招呼便改變了結果,書生又中榜了。
這件事對書生觸動極大,他苦讀十年聖賢書,還不如知府大人一句話有用,於是他漸漸墮落起來,一心想要踏入那個上層世界。
為了疏通人脈關係,做人上人,書生徹底瘋狂了,不惜大肆舉債,可是,他的花銷巨大,無底洞般,入不敷出,最後債臺高築,無力償還,被人四處追債。
訊息傳開後,知府大人等人紛紛與他撇清干係,書生一落千丈,不但沒有混成人身上,反而還不如以前了,但書生依然執迷不悟,總覺得還有機會。
這時候,一場災厄到來,鬧了饑荒,把書生逼入絕境。瘋狂的書生打算逃跑,遠離家鄉,可是,他家中還有年邁父母,無法遠行。
書生人性淪喪,竟然打算丟棄父母,只帶著妻子逃走。狐妖極度失望,眼睜睜看著書生墮落,極力勸阻無用,她知道,一切全是那個大和尚的陰謀,大和尚贏了,書生徹底墮落,背起了她。
然而,狐妖依然深愛著書生,想要挽救他,便留了下來,選擇以人的身份活著,照顧被書生遺棄的父母……”
故事講到這兒的時候,邋遢和尚猛地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瞪圓,死死盯著老婆婆。
半晌,邋遢和尚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道:“這個故事是你編造的,對不對?”
老婆婆搖頭,認真地道:“不是編造,是真的,因為那個狐妖就是我的孩子。”
邋遢和尚呼吸一頓,刷刷寫道:“我的妻子,是狐妖?!”
老婆婆臉色一沉,道:“她到死還惦記著你,拜託我照顧你,所以我一直有關注你。她死後,你幾次試圖自殺,你覺得每次都是誰救活了你?”
邋遢和尚渾身僵硬,大腦一片空白,驀然,他寫道:“是誰害了我們?”
老婆婆:“法源寺,笑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