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夏留在書房為她研墨,鐘意手中握筆,頭也沒抬,忽然察覺不對勁兒,抬眼一看,人卻已經換成李政了。
“你怎麼過來了?”鐘意問。
李政乖巧的給她捏肩,道:“想你了,來看看。”
“少來這套,你這張嘴,便沒有能靠得住的時候。”鐘意戳穿道:“想問便直接問,扭扭捏捏做什麼。”
李政扶住她肩,低聲道:“你是不是不喜歡宗政長史?”
鐘意道:“是。”
李政頓了頓,想問句原因,鐘意卻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別問為什麼,我不想說。”
於那孩子而言,了無牽掛的走,其實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盡管她與越國公府都會努力藏著掖著,但曾經存在過的事情,終究不會改變。
有朝一日,這事被人揭出去,既是害了它,也是害了越國公府。
秦王府的屬官們為維護主君及其子嗣的繼承序列不亂,必然是不會叫她生下那孩子的,皇帝反對,也是同樣的道理。
李政真心愛護他,但想要同時對抗自己的父親與心腹,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事實上,他能允許她生下那孩子,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鐘意傷心難過,但若說對他恨之入骨,卻也是假的。
她該恨的人太多了,將她獻出去的沈複,強娶了她的李政,宗政弘與聯合在一起的王府屬官們,最後,還有容不下那孩子的皇帝。
到了今生,那些愛恨都已經是過去,但她仍然有保持沉默的權力。
“你不想說,那我便不問了,”李政思及她所說過的前世,隱約能猜出那二人是因什麼生了齟齬,溫聲道:“阿意,我真的希望你高興。”
鐘意心中一暖,抬眼看他,莞爾一笑:“多謝你。”
李政瞥一眼她,又有些鬱悶的道:“我的棋,真的下的很爛嗎?”
鐘意聽得一怔,隨即忍俊不禁,頓了頓,還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李政悶悶道:“可我跟別人下棋,都沒怎麼輸過。”
鐘意忍笑道:“可能是因為沒人敢贏你吧。”
“我們之前沒下過棋,你怎麼知道我下的不好?”李政在她身側坐下,試探著道:“前世……下過?”
鐘意目光轉柔,笑著應了一聲。
……
前世鐘意剛進秦王府時,恨沈複恨的牙癢。
當然,倆饅頭踩一腳,沒一個好餅,李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時,鐘意用的許多東西都是舊時有的,自然也與沈複相關,她不想再留,能扔的扔,能燒的燒。
受出身世家的母親影響,鐘意頗好詩書,也愛吟風弄月,偶爾興致到了,還會寫幾句詩文,時日久了,便積攢起厚厚一本。
侍女從箱奩中找出來,她大略翻了翻,便要丟進火盆裡燒掉。
李政自門外進來,瞥見她動作,趕忙搶過去:“好端端的,燒了做什麼。”
鐘意冷著臉不理他,他也不介意,翻開一看,笑道:“是阿意自己寫的嗎?”
鐘意不說話,卻是預設的意思,李政心裡有了答案,便道:“我能看看嗎?”
鐘意淡淡道:“隨你。”
李政便到暖炕上坐了,吩咐人奉了茶,看的津津有味。
排在冊子前面的那些,都是鐘意出嫁前寫的,多是小女兒心思,倒還沒什麼。
到了後邊,卻是她嫁入安國公府後同沈複詩文唱和,賭書對弈時的夫妻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