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元濟抬起頭來。
這些日子以來,他坐著囚車進長安,自然是受盡了苦楚,一個被捉住的罪犯,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他自己也明白,到了長安,自己的生命便到頭了。皇帝絕不可能饒了他吳元濟的性命。
此刻,他跪到了大明宮內。
吳元濟面色骯髒而枯瘦,披頭散髮,形容狼狽,但是臉色卻是很平靜。
自從被抓捕以來,因為對命運早就瞭如指掌,害怕也沒用,因此倒是平靜下來。
他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大明宮。
巍峨的宮牆,雄偉的昭訓門,平整寬闊的宮內廣場……這個地方是如此的美麗恢弘,氣象萬千。自己曾多次設想過,帶兵殺入長安,稱王稱帝,入主大明宮……
現在,他來了,作為一名造反不成的罪犯,終於來到大明宮了。
成王敗寇……
吳元濟輕輕嘆了一口氣。
……
憲宗皇帝盯著眼前這個狼狽骯髒的罪犯,輕輕搖頭,他想不到吳元濟現在成了這副模樣。
“吳元濟……”憲宗張開口,緩緩說道:“你知罪麼?”
吳元濟也和眼睛直視著憲宗,忽然哈哈一笑。
他這是第一次看見憲宗皇帝,眼前這個大唐天子,虛弱無力,面容晦澀……簡直就是個餓了三天的癆病鬼嘛。
這種人也配當皇帝?真特麼的,只不過是生在了帝王家,命好罷了。
憲宗有些惱怒,提高聲音說道:“吳元濟,你還有何話說?”
吳元濟的神色,平靜而淡然,朝著憲宗朗聲說道:“罪臣吳元濟,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活,但請陛下饒過臣的妻子兒女。”
憲宗沒有吱聲。
吳元濟的口氣,倒不象是討饒,而是在講條件。
此時羅子騫正和李之明一起,走到昭訓門外,站在憲宗的身後,他恰好聽見了吳元濟的這番話。
我去……吳元濟挺牛逼啊,死到臨頭,還想跟憲宗皇帝討價還價嗎?
不過,羅子騫對於他能給妻子兒女求情,倒是頗為佩服,不管怎麼說,心繫家人,總算有情有義,這個大鼻子能夠不給自己討饒,而是求憲宗放過妻兒,值得同情。
憲宗能答應嗎?
在古代,可是講究“連坐”的,一人犯罪,全家遭殃。
憲宗的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靜而陰沉,他沉吟了片刻,輕輕用鼻子哼了一聲,對吳元濟說道:“罰罪治惡,自有論定,吳元濟,事到如今,你還死不改悔麼?”
吳元濟面不改色,仰頭一笑,“元濟之罪,敗軍之辱而已,臣再問陛下一句,可否放過吳某的妻子兒女?”
糟糕……羅子騫心道:“你這可太放肆了,求人家放過妻兒,應該好言相求的才對,如此咄咄逼人,豈不是要惹惱了皇帝,反而更加不妙?你……太不會說話了。”
也許,吳元濟是習慣了頤指氣使,從來也沒學會過低聲下氣吧?
唉……
果然,憲宗面有怒色,本來就陰沉的臉,更加“老陰天”了。
“吳元濟,事到如今,你尚不知罪,朕甚是為你惋惜。”
“陛下,臣也替你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