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霽心一軟,“嗯,幸福。”
徐霽其實已經不太記得阿塔卡馬沙漠星空的樣子了,只依稀記得忘不掉的感受,不是幸福,不是欣喜,有的只是無盡的空虛和惶恐。
風沙、丘壑、孤樹、怪石,一人一車,四周只有風在吹。除此之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偌大的宇宙,孤身一人,被遺落在地球的角落。
前面的路一片渺茫,創業就是一次豪賭,一條不歸路。
而他,身後是荒漠,眼前亦然。
但也許下一次去,或許不是這樣了。
黑漆漆無所事事的夜晚,以天為被,有趣又無聊。不用想前途,不用想煩惱,什麼都不用想。
宇宙這種存在很神秘,廣闊迷人,能夠挑起人類最原始的求知慾。
雲妗沒帶相機,也沒找到什麼能代替支架的東西,拍照癮犯了,她就摸出手機,對著天空開了10秒曝光。
雲卿嶼或許能10秒之內手一動不動,但雲妗做不到。她開啟相簿看了一眼照片,隨手把糊掉的那張刪了,仰起頭望著天空。
半晌,突然無厘頭來了一句:“你說,我們在地球上與幾千光年前它們的樣子相遇,他們會有感知嗎?”
“也許吧。”徐霽說,“世間萬物都會有感知,可能他們也能看到我們。”
她有些想笑,“你這樣子很像是在哄小孩兒。”
“被偏愛不是小孩兒的特權。”
雲妗唇角的笑容淡了一點,半晌抬眸,“可以、跟我講講你的家人嗎?”
她真正擁有的不多,想要的也不多,甚至在感情有些淡漠。她其實不是第一次有過這種沖動,只是這一次壁壘好像真的化掉了。
她想了解更多,想讓他改掉什麼都憋在心裡的習慣。
委屈是可以說出來的,這是他教給她的道理。
姑娘的眼睛清淩淩的,像琉璃般的淨水不摻一絲雜質,那雙眼就這麼倒映著他的身影,徐霽幾乎是在一瞬間繳械投降。
他無奈,“好。”
“我爸媽是大學同學,兩人感情很深,我媽你見過,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我爸沉默寡言,但他是個很好的人。”
男人語調平緩,“我爸離世後,我媽得了抑鬱症,公司被大伯佔有,親戚也沒一個靠得住的,我只能申請轉專業學了金融。”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創業的念頭的?”雲妗問。
徐霽答:“忘了,很早。”
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從未因基礎的生計煩惱過,少年單薄的脊樑卻不肯彎下,與活著相比,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他發現單靠這幾份兼職,這樣艱難的日子根本望不到頭,就在這時宋毓白找上來了。
宋毓白家不過是普通的工薪階級,創業資金是他向父母開口借的。兩個十八歲的少年就這麼摸索著,開始了艱辛的創業路。
“中間我換過好幾個工作,後來宋毓白找上來,創業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我們那會兒什麼都沒有,都得靠自己爭取。”
“上回學校請我回去做創業方面的講座,你猜我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麼?”
雲妗猜不到,“什麼?”
徐霽搖頭,“不要輕易嘗試創業,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
雲妗:……
那很有生活了,徐總。
一時間無話可說後,她突然開口,“我以後可能不會一直留在京北,也不會在春城,自由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徐霽的評價是:“那很酷。”
雲妗盯著腳尖默了一會兒,散漫的瞳孔聚焦看了眼立著的天文望遠鏡,微微彎唇,“是吧,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