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妗心上隱隱地刺痛了一下,沒順著她的話說下去,“父母、環境,是生來就有的,我們不可能改變,但你不能讓它成為你的軟肋。應該逃出去的不是你的肉體,而是靈魂。”
她眼神沉靜,聲音很緩,似乎不是在和她對話,而是和別的什麼人。
“因為她是你的媽媽,你愛她愛你的模樣,同時怨恨她為什麼愛你。你羨慕她的慕強,更鄙視她的強制。人都是矛盾的,可是如果永遠被在迴圈裡徘徊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你要去找自己的路。”
“每個人生來就是獨一無二的,只有自己足夠強大了,其他任何東西才會成為最為無用的東西。”
雲自菡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她總是被困在一方狹窄的世界裡自我感動,哀嘆自己的不幸,怨恨自己的無能。
她都不曾信任過自己,怎能妄想有一天能走出來。
雲自菡突然想到她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她們不是對手,相反,也是攀比式教育的受害者。
她的眼神堅定起來,似乎被光亮包圍,含著溫軟堅韌的力量。
春城靠南,但因著靠海的緣故,夏末秋初本該持續炎熱的時段,已經有的些許初秋的涼意。
“資歷的問題,組委會本來有規定年齡在23歲以上的,你把你的獲獎簡歷給我一份,我幫你去問問看。”
雲妗推開窗讓空氣流通,舉著手機貼在耳邊,電話顯示正在通話中。
秦曲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消失在風裡,雲妗撿起飄到窗沿的落葉,扔回風中。
她點了點頭應聲:“好,我一會兒發您。”
“對了雲妗,你在春城?”
手指在螢幕上往上滑,24小時前發給徐霽的訊息扔沒回,雲妗心裡有些悶悶的,回答說“是的”。
“有份檔案需要親手送到我的一個同窗手裡,我人在遙城臨時有事耽擱了,你有時間可以幫我送到那裡嗎?”秦曲問。
雲妗說“沒問題”,聽秦曲講完具體地址,她記下。對面秦曲改口說:“算了,我一會兒把定位發給你,麻煩你了。”
雲妗掛了電話,把手機翻過來放在一旁,開啟膝上型電腦開始一天的資料收集整理。
暑假餘下的時間,除了完成學校要求的實踐作業以外,她報了幾個專業比賽。黎俏俏說她想卷死誰啊,雲妗不那麼認為。
在她從小到大的字典裡,如果決定做一件事,那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不管她的重心放在攝影上,還是專業上,她都有信心能做好。
今年暑假時間短,魏海棠被她媽媽送進了一個為期一個月的數學補習班,白天在老宅見不到她,少了她平常嘰嘰喳喳的聲音,這偌大的宅院顯得有幾分清淨。
工作告一段落,她起身按照承諾前往魏海棠的院子裡幫忙餵狗。
穿過一段連廊,早開的桂花已經溢位了絲絲帶著甜意的芳香,雲家只有三太太喜桂,院落種滿桂花,一到秋季桂花開的時辰,整個院子最為芳香四溢。
雲妗仰頭望向反方向的窗欞,堪堪冒頭的金桂樹梢微揚,對上一雙清靈的眼睛。
雲自菡正朝窗外發著呆,怔愣之間與表姐四目相對,避無可避,她靦腆地露出一個笑,像一株雪白的小苔花。
雲妗回以微笑,正要繼續往前走,聽到女孩努力放大的清甜嗓音,“大姐姐!”
雲自菡探出頭在視窗喊了一聲,用力揮了揮手,轉眼便不見了身影。
雲妗在底下等了一會兒,就見她穿著拖鞋匆匆跑過來,往她手裡塞了一樣東西,逃也似的折返。
手指摸到冰涼,雲妗翻過來一看,是一個坐姿的小貓陶瓷罐子。空心的內裡藏著一張紙條,畫著一隻飛鳥。
魏海棠養的小狗是一隻四個月大的西高地,捲毛粉耳朵,身上穿著粉色的小公主裙,一頭毛發蓬鬆雪亮。
雲妗一靠近它就開始歡快地搖尾巴,黑豆似的眼睛圓圓的,吐著舌頭好像一個洋娃娃。她摸了摸它的頭開了一個罐頭,小狗便蹦躂蹦躂撲過來。
吃飽喝足,雲妗給它戴上牽引繩帶它出去透透風。
經過客廳外圍,透過窗欞瞥見半掩的燈光,忽地一道女聲響起,驕縱灑脫,讓人不想聽到都難,“您要去您自己去!我才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