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道背影越來越小,父子倆腳步一拐,往岔路口另一條路下去。
“噯,老頭,你傻啊,咱們家外面再造棟房子,你去開現在流行的那個叫什麼民宿,你還用得著和他們去搶什麼生意啊!”
“自己做老闆,這錢不是嘩嘩的!”鴨舌帽呲著大牙。
他爹敲了他一個腦崩子,“你這混賬腦子還挺聰明啊,有這腦子放到學業上幹什麼不行?擱這村裡一輩子混吃等死,你爹就是有多少地,都不夠你揮霍的。”
告別村民父子後,雲妗摸了摸發燙的手電筒,抬腳繼續趕路。
周遭一下子恢複了寂靜,她忍不住想起畫風清奇的村民父子方才的對話,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這父子倆的相處方式還挺特別的。”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徐霽看她笑,也笑。
徐霽摸了摸她的發頂,“累不累?”
雲妗一臉“才走了多久”的表情,努了努嘴去看他比她大一圈的揹包:“應該是你比我累。”
她說完還要展示一下,加快了步伐往坡上爬,一雙眼笑得彎彎的。
她走著走著又倒回來,掰過他的手看手機上的地圖線路,“還有多久啊?”
“二點五公裡。”徐霽答。
到了山頂,沒有遮擋物,風呼呼地吹。
三四月的風吹在身上雖不如冬天的刺骨,但詮釋了“春寒料峭”這個詞,即便是穿了薄薄的羽絨服,在山頂站上十幾分鐘,手腳也會冰起來。
於是他們又原路返回,按著記憶找了一個背風的亭子,打算就在亭子旁邊的空地上紮營,方便第二天早上起來爬到山頂看日出。
“我歇會兒。”雲妗放下包,從腰封側袋裡掏了根牛肉幹出來,扶著膝蓋坐到亭子的坐檻上,遞給他一根,“吃嗎?”
徐霽蹲在地上,聞聲抬眼,“我不餓,你吃吧。”
他把地墊拿出來鋪好,手按住被些許風吹起來的邊角,朝她勾了勾手,“幫我拿一下地釘。”
雲妗放下手中的牛肉幹,目光掃過地上放著的一摞釘子,蹲下身抓起,遞給他。看他捏著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石塊往釘子上敲,頓時來了興趣,蹲在他邊上看。
“你會搭帳篷啊?”
徐霽“嗯”了一聲,挑眉,“想學?”
雲妗不予回複,摸了摸手裡剩下的地釘,“之前還以為你十指不沾陽春水來著,怎麼感覺你什麼都會啊!”
徐霽不置可否:“生活所迫,什麼都會點兒。”
她“哦”了一聲,嘴角的弧度垮下去一點兒,低頭看手裡的地釘,沒再吭聲。
“不想知道我還會什麼?”
雲妗愣了一下,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還會什麼?”
她想沒有人傻到會把自己癒合的傷疤再扒開來看吧,就像她,感受過自由的滋味,就不再願意回到以前那個帶給她痛苦的孤獨的牢籠了。
“修車,做飯,開拖拉機。”
雲妗知道她不該笑的,但是聽到那聲“開拖拉機”,沒忍住咧開嘴,“你還會開拖拉機啊!好厲害!”
徐霽捏著釘子的手頓住,緩慢而遲鈍地眨了下眼,嘴角扯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嗯。”
“過來,不是想學嗎?”男人眼睫微垂,露營燈在雲妗手裡提著,在他臉龐上灑下一道陰影。
雲妗笑開,站起身去拿另一個地墊,剛要轉過身,隨著一聲焦急的“小心!”,腕上受力,猛然被拉到了身後。
看清背後發光的兩個小點,雲妗瞳孔猛縮,連連退後了幾步。
一雙幽綠的眼睛發著光,靜止不動牢牢盯著他們的方向,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眼睛,在未知的夜裡格外瘮人。
雲妗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經歷,心在砰砰狂跳的同時,一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軟。
“是狗。”徐霽抓起斜放在柱子旁的登山杖,上前一步,掄起就速度極快地往那雙眼睛的位置一砸。
雲妗在一旁看著心都要跳出來了。
狗沒嚎叫,叼著雲妗放在坐檻上的肉幹,一竄,跑沒影兒了。除了身體摩擦草叢發出的細簌響聲,還夾雜著一道什麼東西滾下山的連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