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化妝師給阮寧塗了點脂粉,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又給孩子梳了個圓潤的包子頭,阮寧不照鏡子,都知道這打扮是大人們最愛的兒童打扮排行榜前三。心道怎麼跟宋四比,拿包子頭懟死她啊,她哥也是心寬自信慣了= =。
忽然想起什麼,從揹包裡拿出了那對茜草色的耳釘,戴上竟十分清新明麗,像是天生造給阮寧的東西。
阮靜蹙眉看了耳釘幾眼,有些遲疑,卻並沒說什麼。瞧著太貴重,是國外幾家定製的玩意兒,但妞妞現在沒這樣財力,料想應是高仿的。
兄妹二人到了酒店的時候,人已經漸漸多了。阮寧喊了一聲爺爺奶奶,把毛線襪遞了過去。阮寧爺爺一語不發,卻帶著點笑意,他許久沒這麼近地看到過孫女了。這孩子就是可心意,長得益發像他了。
阮老太太看著那雙毛線襪,有點詫異,但還是收下了,慈祥地拍了拍阮寧的包子頭,慈祥地說了一句這孩子又長精神了,接著慈祥地把阮寧領到角落裡的一桌,慈祥地像對陌生人的孩子。
阮寧卻整個人貼了上去,猴一樣:“奶奶奶奶,你想不想我,你最近偷吃糖了吧奶奶,奶奶你有糖尿病還偷糖吃,我都聞出來了,奶奶奶奶是太妃糖呀見面分一半!”
阮老太太一貫標榜優雅,這會兒碰見這個小冤家,梳得整齊的發髻都要炸開了。看著那張小臉,好想去擰一把啊這個小王八蛋,跟她爺爺那個老王八蛋一樣討厭= =。
然而老太太還是忍住了,直接把阮寧丟給了兩個孫子,慈祥說:“阮靜跟你爸媽一起去招呼客人,阮致和妞妞負責吃,什麼,你們也要招呼客人,不,你們不用傻笑,你們就負責吃就夠了,記住,是顧不上說話顧不上搗蛋的吃。”
阮致好久沒見阮寧,也想得不行,拉著妹妹的手就到一邊了。他吹牛他最近又泡了個不輸宋二姑娘宋韻的妞,阮寧說哎喲餵我的哥你是不知道我們學校校草天天追著我跑我都不稀得理。
一貫是眾男生心中女神的宋二小姐冷笑一聲飄過,這邊,俞遲方方到場,一把翡翠茶壺驚豔全場,說不得是翡翠出挑還是他更出挑。阮老太太笑得十分真心,只是可惜,她家仨沒一個像這孩子這麼周全。致兒整天狐朋狗友,太不爭氣,而靜兒雖好,卻終歸還是差了點。至於阮寧,一個女娃,父親死得太早,許個他們這樣門第甚至高攀一格的願望,大概是要落空了。阮靜曾與她說過,覺得俞三好,撐起兩家也不困難,然則,這一幫有著孫女的老猢猻,誰不知道俞三好?況且妞妞不是親生的,為她運籌帷幄,倒怕養出白眼狼來。
於是,老太太天性多愁善感掐尖要強,想著這麼好的孫女婿,日後不知道便宜誰了,便抓心撓肺的,再看妞妞吃得腮幫鼓鼓的,毫無儀態,暗恨媳婦不爭氣,沒生出個儀態萬方的親生孫女來,一個白眼橫了過去,給阮寧二嬸嚇出一身冷汗。
俞遲拿了杯香檳,坐在一旁看書去了,他爺爺拿捏著時間,帶著俞遲叔伯四人,姍姍來遲,成功地成為全場焦點。老爺子位高權重,迷戀這種眾星拱月一呼百應的感覺。
俞遲四叔俞季是繼室生的,跟俞遲年紀相仿,卻是俞老爺子的心頭肉,手裡體己也多,出手闊綽,送了阮老太太一串瑪瑙念珠,胭紅若霞,成色很好,他一轉身,便對著遠處的俞遲舉杯致意。
俞遲不在意地晃了晃高腳杯,連一個眼神都吝嗇。
俞老有些不悅,說道:“天天看書,連句話都不會說,莫不成想看成傻子麼。”
俞遲父親點頭應和,並不說什麼,可俞二叔卻憋不住,辯解道:“大家都說阿遲好,什麼時候看書也是壞事了呢?”
俞三叔覺得這老頭心偏得沒邊兒了,說話更不客氣:“我說爸,當年我不看書你可是打得我直躥房梁,你早說啊,早說我就不用捱打了。”
俞老冷笑,兒子們倒都是一根筋,可這個“膝下孫”卻越來越教人琢磨不透了。
開宴時,小輩們坐了一桌。阮寧面前擺了一盤硬皮小龍蝦。旁的年輕人都在熱絡聊天,說些時尚衣物首飾展覽音樂會之類地話題,她不大能插上嘴,便一直耐心地拔蝦吃。她正對面是宋四和俞遲。那少年依舊在看書,倒是宋四,一直湊在他耳畔微笑說些什麼。
“這小兩口,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哪哪兒都能湊一塊兒,膩味死人了。”阮致作勢拍拍身上的雞皮疙瘩,笑了,順手倒了一口紅酒。
宋四嬌嗔:“阮二,不要胡說!阿遲要不高興了。”
阮致呷一口酒,挑眉笑道:“你管他呢,你高興不就好了。”
宋四拿了一張紙巾往阮致身上摔,嘴上笑罵著,面上也不見惱。
同桌的其他男孩開始吹口哨起鬨,把宋四逗得臉紅。宋四對著宋二說:“姐姐,你看他們!”
宋二笑:“閑得你們,誰敢再逗四兒,我可不依了。”
這一桌七個男生,有五個對宋二有意思,包括從幼兒園死纏爛打到現在的阮致,這下美人開了金口,誰還敢再嬉弄。
阮寧一口蝦肉叉進口中,面無表情。宋二一個轉目,把話題引到了阮寧身上:“寧寧,許久不見了,還是這麼漂亮。你今天的裙子是誰給你挑的?倒顯腰身,好看極了。”
“我大哥。”阮寧老實答道。
宋二坐在阮寧右側,有些詫異地用手撫摸著她白皙耳珠上的一點茜草色,驚奇道:“我見過寵妹妹的,卻沒見過像阮大哥這麼上心的哥哥。這幅耳釘是今夏巴黎秀場高階定製,世界名模donadson佩戴過的,出售過的都紀錄在冊,每一區只賣三件。四兒春季買過這牌子一件普款的,都要不少錢,不過也確實好看,後來我就關注了秋季的秀,一眼相中了這件茜草色的,準備去定製,卻被告知大中華區訂單已經滿了。”
阮寧驀地想起,她為什麼一直看這副耳釘眼熟,原來宋四戴過同品牌的類似設計的耳釘。阮寧搖搖頭,說:“這是我小姐妹送的,興許是仿貨,不會如此貴重。”
宋二笑了,纖纖玉指又揉了揉那隻耳釘,過了會兒,篤定道:“錯不了的,耳釘的內側凹槽處,有你名字的首字母,這個設計很獨特。”
阮寧有些侷促不安,耳朵都紅了,咕咚,嚥了好幾口唾沫。眾人看她的眼神都跟探照燈似的,阮寧為了掩飾尷尬,傻笑著嘟囔:“賣了也值好些錢,還不如給錢呢。”
“啪”,對面一直未說話,穿著深藍色西裝的少年重重地合上了書。眾人都被嚇了一跳。他喊了句“服務生,添水”,然後不鹹不淡地看了阮寧一眼,不鹹不淡開口:“可惜是個死物,只是但凡它能挑主人,輪得著阮寧同學挑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