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範閒居然想在慶國之外,重修一座內庫!
毫無疑問。這是範閒此生所做的最重大地決定,這個決定如果真的變成了很多年後的事實,整個天下都會因為此事而改變模樣,而慶國再也沒有笑傲世間的天然本錢。
範閒究竟想做什麼?
如今天下大勢紛繁,而且這件事情是動搖慶國國本的要害大事,所以這兩年裡,範建與範閒父子二人做的極為隱密,進展也極為緩慢。只求不要引起天下人注意,並沒有奢求速度。
如果將來在慶國的國境之外,真的出現了第二座內庫,不想而知,這會給慶國地國力帶來何等樣強烈的打擊和損傷。所以這件事情。範閒瞞著天下所有人,只敢小心翼翼地與父親在暗中參詳著。
“您離開澹州久了,只怕會引出議論。”範閒沒有急著與父親商討第二座內庫的問題,而是微感憂慮說道。
範建雖然已經歸老。但看皇帝陛下借劍殺人,屠盡百餘名虎衛的手段來看,陛下對於這位自幼一起長大的親信夥伴,也並不怎麼信任,想來澹州城內,一定有許多宮廷派駐地眼線,如果範建沒有甘心在澹州養老,離開澹州的訊息。應該馬上傳回京都。
“你的監察院在澹州梳了一遍,為父的人又梳了一遍。”範建望著兒子溫和笑道:“陛下確實看上去不可戰勝,但他畢竟不是神,他地精力有限,不可能掌握天底下所有細微處的變化,尤其是你又在暗中瞞著他。至於我離開澹州,本來就是去東夷城遊蕩。”
前任尚書的笑容顯得有些有趣:“為父入戶部之前,本就是京都出名的浪蕩子。如今已經歸老返鄉。去東夷城這些繁華地畫畫美人兒,也是自然之事。陛下總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大發雷霆。”
“還是不妥。”
“我只是偶爾過來看看,盯一下進度。”
範閒看著父親,在擔憂之餘,又多了一分歉疚之意。他本來就不願意父親以及陳萍萍,摻合到這無比兇險的事情之中,只不過關於十家村的事情,一開始的時候,他根本毫無頭緒,從一片空無之中,如何能夠重建一座內庫?他不是母親葉輕眉,雖然手裡有現成的,曾經經歷過閩北內庫建設地葉家老掌櫃,手裡也有一大堆內庫各式工藝流程宗錄,甚至對於整座閩北內庫三坊的設定也極為清楚,可是要新建一座內庫,他依然感到了迷茫和退縮。
而範尚書在離開京都的前夜,與他談了整整一夜,解除了他很多的疑惑。
當範尚書發現自己的兒子,藉著長公主起兵造反之事,準備將京都慶餘堂的老掌櫃們救出去時,他就知道,範閒的心裡在想些什麼,所以他開誠佈公地對自己的兒子說道:
“再建一座內庫,比你所想像地更要困難,這本來就是動搖慶國國體,改變整個天下大勢地大凶之事。”那夜範尚書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為父本是慶國人,當然不願意你這樣做,但如果你能說服我,開始的事情你可以交給我做。”
範閒那個時候並沒有想著與慶國地皇帝陛下徹底決裂,也沒有想成為慶國的罪人,將自己長於斯長於斯的慶國陷入可能的大危險之中,然而他依然下意識裡開始挖掘慶國的根基。
他說服範建只用了兩句話。
“這不是內庫,這是母親給這個世界留下的東西。如果母親還活著,她一定不希望,皇帝陛下用她的遺澤,去滿足個人的野心。”
“可是你母親也是希望天下一統。”
“我不瞭解那些很玄妙的事,但我瞭解女人。”那個寂靜的夜裡,範閒對父親大人很認真地說道:“我只知道母親如果活著。一定不願意自己留下的財富,永遠被謀殺自己地男人掌握在手中。”
範尚書那夜沉默了很久,然後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便是兩年多過去了。這對大陸上手中流過最多銀錢的父子,開始暗中做起了這件註定會震驚天下的事情。或許他們二人做的這件事情本身就太過不可思議,所以竟是沒有任何勢力查到了一絲風聲。
當然,這也是因為範閒極度謹慎所帶來的後果,兩年多里,除了暗中的銀錢流動外。他沒有動用任何手頭的力量,來幫助十家村的成長。這座小村子就像是一個被放羊了地孩子,在漫山的青草間緩緩成長著,至於他長大之後,是繼續放羊,還是被放羊,那終究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
範建沒有問他,如果很多年後。這個世界上真的出現了兩座內庫,範閒會用十家村來做什麼。範閒也沒有問父親,身為慶國的臣民,為什麼僅僅因為母親與那位皇帝老子之間的恩怨,便會做出這樣的抉擇。
從京都逃走的慶餘堂老掌櫃。來了十家村,範閒從內庫竊取地工藝機密來到了十家村,範尚書手中最隱秘的那些實力,也來到了十家村。範閒從天底下各處收刮的銀錢也來了十家村,來到了這座大山深處的窪地裡。
秘密,金錢,武力,就在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地方發酵,發酵了兩年,即便範氏父子做地再小心,十家村也已經做好了擴充套件的準備。做好了一應基礎的建設,做好了成為第二座內庫的準備。
所以範尚書才會讓黑衣刀客給範閒帶話,需要大筆銀子了。
這個時間點,其實比範閒最開始預計地提前了太多。因為從定策之初,他就從來不認為自己能與母親葉輕眉相提並論——葉輕眉修建內庫沒有用多少年時間,那是因為有整個慶國皇族在支援她,有五竹叔保護她,而且她的能力本來就超過範閒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