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頭一驚,面上卻是溫和笑道:“胡大人此言有理。”
監察院一處沐鐵沒有資格坐在這幾位大臣的身邊,一直站在側方,他看了看正中坐著的範老尚書臉色,忽然開口說道:“銀子是到了禮部,只是經手此事的官員,在前年春闈一案中就死了。”
太子在一邊沉默著,郭攸之已死。郭保坤已流,如今監察院又確認了具體經手人的死亡,就算長公主那邊知道自己與這四十萬兩銀子地干係,也找不到什麼證據交給胡大學士,所以他地心下稍安。稍安之餘,也不免有些悲哀與憤怒,姑姑!你為什麼要這樣?
卻不料沐鐵地下一句話,讓太子殿下寒了心。
只聽他正聲說道:“不過總有蛛絲馬跡可以查尋。大學士。您看是不是讓監察院去查查禮部?”
查禮部?
堂上眾人一驚,心想讓這群如狼似虎地監察院去查禮部?朝廷查戶部,明顯會讓遠在江南的小范大人無比生氣,監察院查禮部,在小范大人的遙控之下,禮部那些可憐的官員,只怕真要活不出來了。
可是沐鐵此時的要求似乎很合理。
範建輕援長鬚,面無表情。心裡卻在想著,安之的這個親信腦袋瓜子似乎比以前要好用多了,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範建地心思很簡單,朝廷不是想查戶部嗎?戶部想要自保,就必須把戰線拉開。拖進更多的部衙進來……禮部,只是一個開始,等六部全部都被查出問題之後,那位英明至極的皇帝陛下。總不好將六部尚書全部革了。
吏部尚書顏行書瞥了範建一眼,好生佩服這頭老狐狸,趕緊搖頭駁斥道:“朝廷明旨清查戶部,不好波及太廣。”
範建皮笑肉不笑說道:“有理,有理。”
誰都能聽得出來這兩聲有理是何等樣的譏諷。顏行書面色一赧,知道自己此議毫無道理,既然戶部虧空涉及禮部,當然應該繼續查下去。
胡大學士也是面色為難。勸解說道:“再議一陣,再議一陣。”
如果放手請旨讓監察院查禮部,那最後一定會查到太子殿下,所以在沒有進宮請旨之前,身為總領清查大臣的胡大學士也不敢下這個定斷。
便在此時,太子殿下咬牙說道:“禮部之事,總是要查的。只是事情有先後,戶部虧空一事尚未查清楚。擴連太廣。只怕對陛下旨意有礙。”
範建依然是微笑著說道:“太子殿下有理,有理。”
胡大學士在心裡嘆息了一聲。說道:“關於禮部一事,呆會兒入宮請聆聽聖諭,依太子殿下的意思,戶部這邊還是繼續吧。”
繼續查下去,戶部肯定會查出更多的問題,那四十萬兩銀子終究只是冰山一角,太子就是根本不相信范家會在戶部裡這麼幹淨!
戶部當然不乾淨,範尚書設地局,埋的線當然也不止太子殿下這一條。
隨著清查工作的逐步深入,又有幾個部衙被戶部成功地拖下水來,而大理寺更是首當其衝,一直有些沉默的大理寺卿立馬變了臉色,尷尬不已。
戶部不是爛帳,卻有太多的暗帳,一筆筆地虧空都指向了朝廷裡某一方的挪用。
查到最後,甚至連太學這種清水衙門都沒有逃過去!
吏部尚書顏行書開始警惕了起來,雖然戶部此時查到了問題,都沒有牽涉到長公主與二皇子,因為自己這一方的人,銀錢向來走的是內庫那一邊,可是看範建和戶部準備地如此充分,誰知道他會不會陰險到用某種名義,陰了二皇子一道?
“先到這裡吧。”顏行書皺著眉頭說道:“入宮請旨之後,明天再繼續。”
“有理。”範建依然是微笑著說著這兩個字。
胡大學士滿臉冷漠,看清查小組裡的官員們,心想朝廷怎麼就**成這副模樣了?如果陛下真的有決心查下去,範尚書自然要辭官,不過只要查不到江南,他並不需要負太多的責任,而……朝廷裡其餘的官員們,只怕要倒黴一大半。
深春的皇宮,偶有紅杏露於矮矮內宮牆頭,青樹麗花相映,美景入簾不欲出。
天時已暮,轉瞬即黑,御書房的房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接連幾拔議事的大臣來了又去,最後房中就只剩下那一個孤伶伶地皇帝陛下。
還有那個老太監,以及一盞明燭。
啪的一聲!慶國皇帝雙眼怒意大作,一掌拍在木幾之上,卻沒有震出半絲茶水,寒聲說道:“好一個戶部,好一個東宮。真當朕不敢殺人嗎?”
先前入御書房議事的大臣,便是領旨後負責清查戶部地官員們。聽了他們的彙報,慶國皇帝怒意漸生。他的本意只是清查戶部,藉由戶部向江南調銀一事,勸範建退位,用這種比較光明正大的辦法,重新確立朝廷之中的平衡。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戶部比他想像地乾淨許多。範建比他想像地乾淨許多,反而是朝廷裡其餘的五部三寺,卻不知道在戶部裡撈了多少好處,尤其是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