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桓剝了一粒棗丟到面前的籃子裡,並不看好的冷嘲:“真搞不懂你們女人。”
“難道嫁個沒用的王八就高興了?”
宛遙沖著他的側臉翻了個白眼,總算體會到一絲對牛彈琴的無力感。她把紅棗放回籃中,“……不和你說了。”
“我去看陳姑娘。”
將走之際,宛遙又想起什麼,小聲地提醒他:“對了……我以血入藥的事,決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我娘他們。”
項桓正要點頭,卻聽她低低補充,“否則,我很可能會死。”
他聞言目光一閃,抬眸望向她。
小院子本是宛遙的住處,從前她偶爾待得晚了,又碰上關坊門,便會在這裡宿上一宿。但平日裡不怎麼來,好在此地偏僻,學徒和幫工也不會擅闖,故而陳文君一連住了七天都相安無事。
和宛遙這樣的小門小戶不同,她是實實在在的金枝玉葉,十指不沾陽春水,面板嬌嫩得令人羨慕。
“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宛遙診脈完畢,替她將手放回被衾之中,溫和道,“再吃一兩副藥應該便能痊癒。”
“回去之後,大概半個月內還會有畏寒的症狀,要注意保暖。”
陳文君躺在床上,一面聽一面輕柔的點頭。
“記得多喝水,多曬太陽,時常走動。這樣才能盡快好起來。”
她看著眼前眉目清秀的小姑娘,直等她說完,才含笑感激道:“謝謝……”
“這些天,辛苦你了。”
宛遙忙著收拾茶碗,“其實我並沒有怎麼照顧你,你該多謝謝秦大哥。”
“如果不是他找上我,我也沒機會救你。”
“真不好意思。”陳文君柔聲說,“他威脅你了吧?”
這句話來得令宛遙措手不及又莫名其妙,拿不準自己應該怎樣回答比較好,於是習慣性的客套:“倒是……倒是沒有。”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的。”對面的姑娘笑容明朗和煦,“別看他那個人長得人畜無害,小時候被我爹挑去選作家中死士,許多事耳濡目染,真狠起來也是六親不認。”
“……”原來你知道啊。
“陳姑娘有什麼打算麼?”宛遙問她,“我聽聞,梁司空如今被革了職,你病好之後……還回去嗎?”
“這個啊……”陳文君垂下眼瞼,似乎顯得為難,“嫁雞隨雞,出嫁從夫,梁家雖敗,卻也難說父親會同意我回家,畢竟這是舅舅賜的婚。
“舅舅在朝堂上便是說一不二的存在,我們家亦是依附他才得以佔得一席之地,若沒有舅舅的首肯,只怕父親也有心無力……”
言語至此,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她倉皇戛然而止,見宛遙也有些侷促,才沖她笑笑:“我失言了,讓姑娘見笑。”
宛遙搖頭說不要緊。
陳文君輕輕嘆道:“家大業大,肩頭的擔子也就沉重不堪。有時候,我也很羨慕姑娘這樣,幹幹淨淨的人。”
宛氏在幾十年前也是魏朝大族,但經歷了長安淪陷與鳳口裡兵變後就逐漸凋零,哪怕作為族中唯一走上仕途的宛延,也不過只她一個獨女而已。
宛遙並不能想象如陳家那樣上上下下數百口人的複雜盛況。
爐子上的藥已經煎好,她朝小醫士謝過,端起託盤折回院內。
在宛遙走後不久,學徒才發現她遺落在灶間的荷包。
“桑葉——”醫士喚了半天不見人,只好對學徒道,“那小子不在,你跑一趟吧,把這個給表小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