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開口,兩位姨媽便上前來聲淚俱下。畢竟是別人託付給自己的掌上明珠,鬧成這樣,都想著回去要怎麼同自家姐妹交代。
“遙遙,這些時日可還安好?”
“遙遙,那些歹人沒傷著你吧?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
頭天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好不要臉的土匪揚言要留她回去當壓寨夫人,兩個人一聽險些沒當場窒息。日子一天天過去,訊息怎麼問都只是一句“過得很好,不用擔心”,簡直就跟“你們別想了,這姑娘已經是我們的人了”一般絕望。
知道她們擔心什麼,宛遙勉強護住自己的袖子挨個安撫,“我沒事,我沒事的……兩位姨,你們聽我說,那個山賊其實是京城項侍郎家的二公子,我娘,我爹都見過的……”
解釋了一通,姨媽們別的沒聽明白,倒是紛紛狐疑:“項家的二公子不是死了好久了嗎?”
宛遙:“……”
她爹到底散佈了多少假訊息出去。
花了一頓飯的功夫總算將後日的計劃說與眾人知曉,關了好幾日,無論是貴婦還是侍從皆對重見天日充滿沮喪,乍然得知有人相救,各自都是一番歡欣喜悅。
誰也不會想到這救援計劃有多麼倉促簡陋,它的背後只是三個大孩子和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
一切的準備還在繼續推進。
而為了迎接即將來拜碼頭的溫大統領,置辦酒水,採買雞鴨,寨子裡的人們也一樣忙得不可開交。
離初九隻剩下半天了。
入了夜,宇文鈞帶著地圖來同宛遙做最後的一次梳理,這次,他說得更細,地圖上也標明瞭每個崗哨的位置和換崗時間。
“你聽好。”
“明天,我和小桓一早便要去聚義堂,差不多辰時你就得起床,三刻之後,淮生會在屋外叩門三聲與你碰頭。
“你換上她的衣服,從這裡出發去南茅屋接幾位夫人,此時你就是淮生,遇上巡邏守衛也不用怕,問你什麼答什麼,自己機靈著點,話要少說。”
宛遙點了點頭。
“等接到了人,你繞去這裡——”他指著地圖上,一間屋後生著參天大樹的位置,“盡管沿途的巡守已都被引走,但也要小心行動。
“不出意外,淮生那個時候已經到了。你跟著她走去井口,此事就算大功告成,剩下的淮生會處理。”
“那你們呢?”
一直坐在床邊磨腰刀的項桓握著刀柄支起身子,“我和宇文拿了溫仰的人頭之後會到出口與你們彙合。”
他語氣忽的就正經起來,深吸了口氣,“雖然我不想做這樣的安排,不過還是必須要告訴你。”
“一個時辰之內,如果還見不到我們,你就不用等了。”
他說:“那個時候,我哪怕不死,也離死不遠了。”
心中一有事,夜裡就不容易睡著,但很奇怪的是,白天那麼早醒來,宛遙卻也不覺得困。
辰時的太陽還未升起,窗外是黑壓壓的一片深沉,床下的地鋪已然收好,被子整整齊齊地疊放在靠椅上。
項桓顯然早就走了,他和宇文鈞今日要去守溫仰。
宛遙獨自洗漱穿戴完畢,坐在窗邊忐忑不安的等待天亮,這種好似舉子上考場之前的等待無疑是最漫長而又使人焦慮的,亦有些戰慄的興奮。她甚至無意識地揪緊了衣擺,手指有節奏的在膝蓋上叩動。
天幕在她難以平複的心情中漸漸由黑轉藍,緩緩變淺。
隱約能聽到寨中人忙碌的腳步聲,那些無關緊要的話,一句一句從耳旁穿過,等得宛遙心跳如鼓。
時間就快過去了,為什麼淮生還沒來?
她忍不住開始猜測——
會不會是在路上出了什麼事?
就在宛遙滿腦子狂風驟雨,山崩海嘯的時候,“砰砰砰”的三聲從門外響起。